然后,画面黑了。
我猛然睁开眼,泪水横流。
妹妹也醒了,睁着灰蓝的眼睛看着我,轻声说:“我记得她了。妈妈教我的第一首歌,是摇篮曲,歌词只有三个字:活下去。”
苏婉清蹲在一旁,脸色复杂:“所以净梦计划失败的根本原因,从来不是技术缺陷。是因为你们的母亲??她用自己的死亡,完成了第一次反抗。而你的哭,是第二次。”
我抱住妹妹,感受她微弱却真实的体温。
“现在是第三次。”我说。
当晚,母网重构进度跳至12%。
更多觉醒者开始报告梦境变化。金色麦田中,稻穗低语的内容逐渐清晰:
>“悲伤不是病。”
>“疼痛是有意义的。”
>“记住那些让你流泪的人。”
与此同时,城市各地陆续发现新的遗迹入口??废弃幼儿园的地窖、地铁隧道尽头的密室、老图书馆地下室的齿轮门。每一个地点,都刻有相同的标记:辛系列编号,以及一句简短遗言。
第十三具遗体找到了,在旧妇幼保健院锅炉房下方。不是尸体,而是一段冷冻脊髓组织,标签写着:“辛-119,流产胎儿,母体不明”。DNA检测显示,其基因匹配度达97。1%,与我和妹妹同源。
“还有一个母亲。”苏婉清说,“她没留下名字,但她选择了不签字。”
我们为她立碑,刻上“未知女士”。
第九十七个红点亮起。
第九十八。
第九十九……
第十天清晨,妹妹第一次站了起来。她走得缓慢,肌肉萎缩严重,但眼神坚定。她走到殡仪馆门前,仰头望着天空,忽然开口唱起那首摇篮曲。
歌声不高,却穿透晨雾。
整座城市仿佛静了一瞬。
随后,遍布街头的广播喇叭??早已停用多年的公共系统??竟逐一亮起,播放出同样的旋律。不是录音,是实时传输。像是整座城市的神经系统,终于重新接通。
苏婉清冲进控制室,发现“哭声协议”已自动进化为“共鸣协议”,不再依赖人为传播,而是通过残留的升魂塔信号塔自主扩散。每一个听到歌声的人,脑内都会激活一段封存记忆:某个被遗忘的拥抱,某次深夜的哭泣,某句来不及说出口的“对不起”。
人们开始走上街头,相拥而泣。
有人说:“我想起来了,我妈妈以前总给我擦眼泪。”
有人说:“我离婚那天,孩子在哭,我没回头。”
还有人说:“我一直以为软弱是耻辱。”
而我在人群中看见林伯。他站在广场中央,手中捧着一枚烧毁的晶片,那是他曾亲手销毁的伦理审查记录。如今,碎片正缓缓拼合,浮现出一行字:
>“我们错了。情感不是病毒,压抑才是。”
我抱着妹妹走向他。
“接下来怎么办?”他问。
我望向远方,那里,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在升魂塔的废墟上。藤蔓攀附残垣,野花从中绽放。
“重建。”我说,“不是建塔,是建学校。教孩子们认识悲伤,理解愤怒,体验失去。教他们,如何真正地活着。”
妹妹牵起我的手,声音轻却清晰:
“哥哥,这次我们一起长大。”
第一百个红点,亮了。
风起了。
roots不再只是破土。
它们已连成网,托起整片大地,向着光,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