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哉小说网

0489且慢（第3页）

除非帝都不再安全。

果然，五日后，一名重伤少年踉跄闯入村庄，怀里紧抱一只密封陶罐。他是太学学生，奉命送信而来。打开罐子，里面是一截忆言树枝，叶片上浮现出血书：

>“忆言树再度被伐，但根系不死。昨夜，所有砍树士兵梦见自己前世罪行，集体自首。内阁震怒，下令清剿全国‘妄言者’。已有三百余人被捕，押往洗魂井。老师，救救我们……声音正在消失。”

沈知微握紧断笛，指节咯咯作响。

她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若任由对方重启洗魂机制，百年抗争将付诸东流。必须有人站出来，把真相钉进历史的骨头里。

她烧毁驿站，埋葬说书人尸骨（未让其彻底湮灭，以便日后追查灵魂去向），将晶核与《无言录》封入防水陶罐，交予一位老渔妇保管，并叮嘱：“若三个月后我不归，便将此物投入沉龙湾最深处。”

随后，她独自踏上北归之路。

沿途所见，触目惊心。城镇张贴告示，宣称“妄议朝政者皆受邪祟蛊惑”，设立“净言所”强制诵读《新史纲要》修正版；乡村孩童被迫背诵“帝王万寿无疆，百姓感恩戴天”；更有甚者，某些地区竟出现“沉默祭坛”，百姓每日焚香叩拜，祈求“心无杂念”。

她伪装成卖药女郎混入帝都，发现昔日繁华街市笼罩在诡异宁静中。无人高声交谈，偶有哭泣也被迅速制止。忆言树虽屡遭砍伐，但仍顽强生长，只是叶片颜色由蓝转灰，文字模糊不清，仿佛正被某种力量压制。

她在旧友赵九章遗孀的帮助下潜入太学遗址，掘出地下密室。那里藏着一台奇特装置??由数百片忆辉叶与碎钟残片拼接而成的“回声机”，据说能捕捉空气中残留的真言波动。

启动机器那晚，月黑风高。她将晶核置入中枢，注入自身精血。机器嗡鸣运转，渐渐传出断续声音：

>“……镜已铸成九分……将于冬至子时开启……目标：抹除‘声音传承’的最后一环……”

>“……沈氏余孽务必擒获……若其自愿献身，则免屠城……”

>“……帝师将于观星台现身……真容不可见……”

她浑身冰冷。原来对方不仅知道她存在，还在等她主动现身。这是一个局，一场以千万人性命为筹码的诱捕。

但她别无选择。

冬至前夕，她登上观星台外的断崖。风雪漫天，龙刀峰隐约可见。她取出断笛，最后一次默念所有记住的名字。然后，她割破手掌，将鲜血涂满笛身，对着风雪吹响。

笛声凄厉，穿透云层。刹那间，天地变色。

帝都上空，万千忆辉叶自各处废墟飞出，汇聚成河；各地囚禁于洗魂井旁的“妄言者”同时睁开双眼，齐声呐喊；南方江畔，纸船自发燃起蓝焰；北方边关，老兵抽出锈刀指向京城方向。

而那座深埋地宫的新铜镜，镜面突然龟裂，流出黑色液体，如同哭泣。

观星台顶层，烛火摇曳。一道身影立于镜前，披玄色长袍，戴无面铜面具。他缓缓转身，声音苍老却不含情绪：

“你来了。我知道你会来。因为真正的述真人，永远无法保持沉默。”

沈知微一步步走上台阶，断笛横于胸前。

“你是谁？”她问。

那人轻笑：“我是下一个忘记自己名字的人。也是……最后一个记得该如何制造永恒寂静的人。”

风雪愈烈，盖住了她唇边的一句低语：

“那就让我告诉你，什么叫永不沉默。”

她举起断笛，迎着风雪，吹出了这一生最长、最痛、也最坚定的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