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千月觉得自己不能事事都依靠她,她也该学着坚强一些。
“醒了?把应红叫醒准备吃面吧,外面的路面都结冰了不好走,吃饱些再赶路。”江宴忙着盛排骨面。
三个中等大小的青花碗是桑榆那里拿了就没还的,江宴自己扣下用了。
跳动的烛光下,她胡乱的扎着一个单髻,掉落的发丝带着弯曲的弧度搭在下颚的位置,干干净净的脸上没有一点灰尘,是她原本干净好看的模样。
盛好的面汤上摆了两块排骨,一个荷包蛋,浓浓的食物香气叫人直流口水。
谭千月叫应红起床,这丫头没心没肺能活一百岁。
见二人要起床,江宴拿起锅盖将三个碗都给扣好,省的带起灰尘。
地面很凉,就算铺的厚厚地也依旧很凉,其他犯人也早早都学了江宴扎草垫子,就算手艺不行捆成一团也要铺在身下。
谭千月穿戴整齐,将所有的被子都收好,三人坐在推车的三面捧着热热的面碗开始吃今天的第一顿饭。
帐篷里因为烧过炭火的原因,不再是冰冷动手的。谭千月细细的手指捧着大大的碗,低头喝着排骨汤,又鲜又浓的面汤唤醒了还在麻木的身体,面条劲道口感丰富,在这滴水成冰的日子里,能吃上一口热热的面条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她应该把昨日的噩梦忘掉。
可是好像忘不掉,哎,不想了,吃口排骨再说。
她一口咬在肥美的排骨上,满口留香,好吃,只是怎么没什么羊肉味,倒像是猪的排骨。
没有办法细究,还是吃饱要紧,她秀气且认真的消灭着碗里的面,这里吃饭没有说话的习惯,因为要防止被人意外撞见,要快,要多吃。
“锅里还有,多吃点,不能剩下!”江宴拿起勺子准备将剩下的面汤也分掉,另外两人也点头。
等三人吃了早饭后,外面才开始有了悉悉索索的响动。
江宴戴好兔皮帽子,棉手套,开始将推车往外拉,拉的时候还要小心不能将帐篷的门挤坏。
谭千月用布巾包裹好面颊,再戴上兔皮帽子,从前将脸裹上是为了不引人注意,如今更多的是为了保暖。
没了粮食,无论是官差还是罪犯都一脸的衰败模样,前几天偶尔的炖白菜也没有了,如今一日能给个小小的窝窝头已是极好,哪个敢埋怨什么。
犯人个个面黄肌瘦,脸颊凹陷,江宴的脸上总是擦些锅底灰,由于全部犯人都灰头土脸,所以江宴黑漆漆的模样也未曾惹人关注,谭千月一直藏着脸,有记忆的人都知道她是那个脸上有疤的,也对她没什么打探的兴趣。
这两天,连应红都开始往脸上涂锅底灰了,没办法她圆圆的脸蛋一看就像个吃饱的,得藏着些,甚至还用锅底灰涂了侧脸颊,让自己看着瘦一点,太不合群就容易被人怀疑。
谭千月吃了早饭这会有些力气,她时不时的帮着江宴推车,走在车子的右后方。
舅母看见谭千月在推车,好死不死的非要过来看看。
“千月啊,你们家小江最近没找些吃的吗?”谭舅母贼眉鼠眼的往车里瞧。
“没有,冰天雪地的我们去哪里找东西,这些天连门都没出过,哪来吃的。再说就算是有也不会给你,恩将仇报的人与我没什么好说的!”谭千月冷眼瞧她,上次可怜她家那快要死的女儿,接济了些食物谁成想还让她天天惦记上了,更不要脸的想搬进她们的帐篷,她又不是有病给自己找麻烦。
听见谭千月这般说自己,舅母的脸上有些心虚,眼神闪躲着斜斜看去,试探着开口道:“那吕班头没来找过你吧?”
谭千月心下一惊,扭头看过,舅母的脸上表情很奇怪,又谈及吕班头,她是知道什么事吗?谭千月神色微眯冷冷道:“你做了什么事,你自己知道。”
谭千月眼神落在舅母的身上,与这荒郊野岭上的寒气一样冷,她在试探。
果然,舅母以为谭千月知道了她出卖侄女的事实,瞬间有点慌乱不敢去看谭千月的眼睛。
“我能做什么事,你不要瞎说!”
“吕班头为什么要来找我,是你与他说了什么?”谭千月直接套话。
“我可没说,我什么都没说,我哪知道他要去找你,没准是他自己听闻你是城里有名的美人,才动的心思吧!”舅母有些语无伦次,说着说着将头低下假意去看推车上的棚子。
谭千月早已从她的神态里察觉出蛛丝马迹,其实也不用后面这些,光是她开口打听吕班头这句话便已经引起了谭千月的怀疑。
“离我这远点,不然我叫江宴拖你去林子里面打,你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谭千月很认真的威胁道。
“你……你,我不过是来瞧瞧你,好歹我也是你的舅母,你怎么这样与我说话!”谭舅母有点恼羞成怒,但又忌惮江宴不敢真的欺负谭千月。
在谭千月看脏东西一样的眼神里,谭舅母骂骂咧咧地走了回去。
谭千月也只是害怕引来官差,不然就谭舅母这般做派她拼了名声不要,也想将她的脸挠花,不识可怜的东西。
这会官差都心情不好,抓着谁挑事还不得先打两顿出气,她可不想撞上连累江宴倒霉,不过舅母却被她记在心里,今后不得不防。
魏班头见粮食越来越少,怕所有人都饿死在半路上,下命令要加速前行,路程是从前的两倍。
可是犯人吃的那两口窝窝头压根不能支撑他们走这么远的路,一个个低着头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游魂一般勉强抬着脚步,落后的还要被官差打骂教训。
谭千月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知不觉想起了她梦中那吃人的阿鼻地狱,连忙低头帮着江宴推车,快步离开所有像鬼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