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午后,日光从窗棂里洒进来,金光遍地,照的萧沉璧那如水的双眼愈发潋滟,惹人迷醉。
李修白却岿然不动:“郡主聪慧,知道在下说的并非此意。”
言毕,他试图拂开她雪白的指尖,却反被按住。
萧沉璧轻刮他指骨,语调柔媚,仿佛蘸了蜜糖的砒霜:“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还没回答我,那目所难及的究竟是何处?怎么难,需要解开方能看到么?”
李修白微微一顿:“郡主莫要拿在下取乐,在下指的是以才智助您一臂之力。”
萧沉璧轻轻笑了:“倘若我偏不要你的才,只要你的皮囊呢?你一个大男人竟怕了?”
李修白被那目光逼视地一动不动,随后松开拦她的手,一副予取予求的样子。
“能得郡主青眼是在下的荣幸,在下岂敢拒绝?”
“啧。好一招以退为进!不过我一向喜欢别人对我低头,哪怕是假意奉承。”
萧沉璧陡然松开他洗的发白的腰带,甚至好心地轻拂两下,替他捋平弄皱的地方。
偏偏李修白最不喜对人低头,他垂眸:“郡主误会了,在下所言字字属实。”
萧沉璧没想到他还没完了,略一挑眉:“呵,就你这大病初愈的身子骨?虚成这样,万一死在榻上反而会污了我的名声!”
李修白淡淡道:“郡主多虑了,在下虽未完全恢复,但也不至于猝死,一刻钟也许还是能坚持的。”
“一刻?还也许?”萧沉璧这回是真忍不住笑了,“魏博人素来骁勇善战,连魏博的狗相好都不止一刻钟!你把本郡主当什么了?就算你肯,真以为本郡主当真看得上现在的你?”
李修白也笑:“郡主既然看不上,那便没办法了,在下只有一点小才可以襄助郡主了。”
两人都知道对方在说假话。
这么半真半假地呛了几句,萧沉璧越发对此人来了兴趣。
“自作聪明!你想助我我便要应?你知道我要什么吗?”
“郡主所要无非有二——”
“其一,重掌魏博大权,斩杀仇敌,报仇雪恨。”
“其二,搅动长安风云,趁机举兵,谋夺天下。
李修白抬眸看她:“我说的可还对?”
萧沉璧笑意渐敛:“你到底是谁?竟比康苏勒还要懂长安局势。”
“哦,原来那位郎君姓康。”李修白不答,反而回忆道,“康是粟特大姓,听闻当年粟特灭国之后一部分王族带着族人流落到了魏博,想来,这位康郎君便是粟特王族的后代吧?如此身份,却对我目露妒意,难道,他从前与郡主有旧情,这是背叛了郡主,郡主才如此恨他?”
三言两语,竟将这段新仇旧恨猜得如此清。
萧沉璧不免又刮目相看,同时心生警惕,警告道:“本郡主的事何时轮到你置喙了?”
李修白笑:“那看来在下是猜对了。”
萧沉璧愈发不悦:“是非对错都同你无关。倒是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究竟是谁?为何懂得如此多?”
“在下不是说了么,姓陆名湛,是县官之子,遭宦官陷害,家道中落,遂沦为奴籍。至于在下为何懂得多,那便更简单了。在下自小生在长安,长在长安,自然比康院使更了解长安。何况父亲官虽不大,但天子脚下哪有闲人?便是沽酒的胡姬也要比其他地方的胡姬多些见识。”
“只是如此?”
“还能如何?”
李修白坦然:“郡主试想,若在下当真身份有异,还会沦落为奴?”
萧沉璧一贯多疑,想着日后必叫康苏勒去查一查这陆湛是否确有其人。
不过单从前后两次回话来看,他的话确实没有一丝纰漏。
她此时又处于虎狼环伺,无人可用的绝境,于是心生招揽之意:“你说的也有理。不过,即便你身份是真的,才智也过人,你毕竟只是一个奴隶,被康苏勒锁在这进奏院里甚至连偏院都不得出,井底之蛙,管中窥豹,你的处境连我都不如,又凭什么口出狂言能帮到我?”
李修白不紧不慢:“在下现在虽然被困,但先前却知道不少事,或许有郡主用得上的。日后郡主若是有麻烦,在下也可相帮。”
萧沉璧存了试探之意:“是么?当下我确有一个麻烦,你可知当今圣人绝嗣,欲从宗室过继,庆王和岐王正暗中争储的事?”
李修白道:“不但知道,在下还知道这二王背后还有裴柳两位权相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