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她!”妇人道,“自打燕山雪崩之后,这萧沉璧也销声匿迹,魏博对外宣称她是突然重病,闭门休养。可……天下岂有这般巧事?我看八成是她亲赴燕山设伏,然而雪崩失控,自己也坠崖重伤了。”
“定是如此!长平王坏了魏博的大计,她必是在挟怨报复!”
“话虽如此,却无实据,何况魏博乃河朔三镇之首,老王妃纵然再悲痛,也不好公然归咎,只能暗地里多加查探。”
“哼,还有什么可查的!听闻这劳什子郡主形如恶鬼,心如蛇蝎,所以才常年以甲遮面。即便不是她做的,她作恶多端,重病也是报应!”
小娘子响亮地啐了一口,啐完还不忘向素衣跪灵的萧沉璧投去怜爱的目光。
说一千,道一万,最可怜的还是这位未亡人……
被这过分怜爱目光盯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的萧沉璧恍然回过神来,这小娘子咒骂的那个“形如恶鬼,心如蛇蝎”的恶女似乎……也是她本人?
原来,她在长安的名声竟如此差么?
难怪当时在崖底被找到时,那些人并未怀疑她就是萧沉璧。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萧沉璧并不在意。
毕竟,这小娘子前半句有失偏颇,后半句倒还是挺贴切的,她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一切也大体如这两人所言,幽州叛乱确有她一分力,她也的确是想亲手狙杀长平王以泄愤。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就遇上雪崩一起被埋了。
她也很无辜啊……
醒来时,一片死寂。萧沉璧扒开雪层,只发现了一具披着狐裘的冻僵女尸,正是那位叶氏女。
她果断扒下叶氏的狐裘裹在自己身上,走出几步后,良心未泯,又折返用雪给这个苦命女做了一个坟,免得她曝尸荒野。
再之后,她裹着披风艰难地往外走,走了三天三夜,饥寒交迫,手足皲裂,没走出燕山,反倒撞上了一大批长安来的神策军,径直晕倒在这群人面前。
彼时,她神智昏瞀,然残念未绝,灵机一动假借了叶氏女的身份。
也许是苍天有眼,因为披着叶氏女的衣服,竟暂时蒙混了过去,为了养伤,她也顺势留在了神策军军营。
唯一的纰漏是——她本想等养好腿伤后偷溜走,不料腿伤反复,高热不退,昏昧之际人竟被神策军抬回了长安,送进了长平王府里医治。
这真是羊入虎口,自寻死路!
幸好萧沉璧一向能屈能伸,前一刻还恨不得李修白去死,后一刻又能声泪俱下地为李修白哭丧。
哭得那叫一个惨,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哭着哭着她顺便把旁观来的叶氏女与长平王的故事渲染得更感人了些,什么替她枉死的父母收敛尸骨,下令斩杀她那些仇家,甚至替她挡了冷箭啦……
总之,因为她装得太像,现在全长安都传遍她和李修白那些感天动地的事迹了。
更出乎意料的是,流言三人成虎,传到了圣人耳朵里,竟变成她伤心欲绝,数度寻死了!
圣人也颇有成人之美之心,恩准她殉葬。
……着实演过了头。
骑虎难下,萧沉璧谎称自己有了李修白的遗腹子这才逃过一劫。
至于怎么造出有孕的滑脉,她则是套用了父亲小妾假孕的阴招——
用臂钏勒紧手臂寸口脉上游,血流便会变得急促,脉象也会变成滑脉。
但这种方法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
萧沉璧琢磨着得尽早脱身才是,于是这几日暗中联络魏博在长安的进奏院,准备来个金蝉脱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