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为了去到那人身边,她曾跪在侯府亲族面前决绝以死相逼。
未想今日,为了离开那人身边,又祭出这招苦肉计。
忆及往昔,纪沉星抽了抽鼻子,但很快昂直了下巴,继续演起戏来。
“统领三番四次拦我,我也不多费口舌了。”纪沉星声线平静。
“我只数到三,今日若我不能踏出宫门,你就把我的尸身抬到陛下跟前吧。”说着,刃尖刺破肌肤,擦出一道血痕。
守门统领果然上钩,两股颤颤惊道:“娘娘,使不得,使不得啊!”
纪沉星不为所动,开始报数。
“一。。。。。。”
“二。。。。。。”
守门统领抹了把冷汗,心想宠妃威逼强行离宫,放人跑了,左不过问责受罚。
人要死他跟前,他全家都完了。
权衡不过一瞬,守门统领扭头吩咐手下:“开宫门!”
纪沉星目光熠熠,笑容还未染上唇畔,身后忽然传来数道厉喝。
纪沉星控着缰绳惊惶回头,数名雷纹服制潜龙卫,不知何时飞身纵至她的身侧,动作迅疾打掉她横在颈上的匕首。
回过神来,她已经被软纱绡捆住手脚,落于马下。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纪沉星颤着身子,心中压抑许久的郁气,在眼尾扫到远处贵妃仪驾时,翻腾烧灼到极致。
恼恨下,她近乎杜鹃泣血般悲鸣:“我不回去!”
“我不回去!我不——”
然而无论她如何挣扎反抗,潜龙卫面目冷肃,和他们的主子一样,全都把她当成一块翻覆不出掌心的砧板鱼肉。
最终,妄图逃宫的贵妃娘娘,蹬掉了鞋子,散乱着鬓发,由潜龙卫押上仪驾,拖回了皇帝的乾元殿。
见证了整场闹剧的守门统领,则被潜龙卫按着肩头,欺身附在耳际,一遍又一遍深切嘱咐,不准泄漏贵妃之事。
守门统领哪敢啊。
皇帝暗卫潜龙卫现身那一刻,他们禁军立马就识趣的低头装瞎了。
奈何忘了堵住一双耳朵,倒霉催还是听见了不该听的,知晓帝妃之间有所龃龉。
有时候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譬如此等秘辛,谁胆敢乱嚼?
怕是隔天就下去见祖宗了。
可惜福禄儿没他们心眼机警。
涉世未深的小太监,没有老人教授宫廷生存智慧,全然不知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转头就将今夜见到的稀奇事说了出去。
直至后来宫中流言四起,他才知道,那夜胆大妄为策马离宫的女子,是新帝未登位前的妻子。
帝京闻名的宣阳侯嫡女,与皇后同日册封的贵妃。
而他自食其果,深陷诏狱,成为新帝严整内宫风气,杀鸡儆猴第一人。
*
寅时三刻,乾元殿后殿寝宫,烛火通明。
延熙帝景晏盘腿坐在轩窗边的小叶紫檀榻上,垂眸,纪沉星如同一条死鱼,仰在黑曜石砖面上,不住咬唇抽噎。
“疯够了,哭完没?”他语气沉淡,烛光映照下的侧脸,轮廓清挺。
倾身而来时,成年男子修长健硕的身量,仿若罗网将人罩入其中。
压得人喘不过气。
“怎么不说话,还在闹脾气?”年轻的皇帝继续放低姿态拉近两人距离,如同在哄顽劣哭闹的孩童,谆谆善诱,耐心至极。
纪沉星只觉得他吵,别过脸,打定主意当根沉默的棒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