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狠狠瞪我一眼:“你给我闭嘴!我还没问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转头不看他,拿出手机漫无目的地刷。老头还想继续表情达意,却被一阵门铃的响动打断了。
来者是蒋阿姨。她看上去特别憔悴,距离我上次见她,足足老了一头。
她看到老头也没觉得特别惊讶,她大跨步走进客厅,端起茶几上的水杯,也没问是谁的,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她抬头,注视着严靳,她的眼神很悲伤。
她说:“也挺好的,该在的都在。”
老头想要发火,被严靳拦了回去。
蒋阿姨皮笑肉不笑地抽了抽嘴角,她对老头摆手:“易先生,您回去吧,他不是您儿子。”
老头问她:“你什么意思?”他用力敲了敲桌面上的亲子鉴定报告,“我已经知道了,弘卓不是我儿子!你也早就知情吧!还想做什么辩解!?”
蒋阿姨叹气:“我不辩解,我是来赎罪的。”
她义正辞严地说:“弘卓不是你儿子,严靳也不是你儿子。”
老头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不可能!那我儿子呢?”
“死了。”蒋阿姨说,“就活了二十三天。”
蒋阿姨面容平静叙述着当年所发生的一切。
“严靳父亲”空难去世,他“母亲”担心孩子将来无所依靠,便悄悄将两个孩子进行了调换。虽然当时老头在美国也是官司缠身,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相信,孩子在易家长大,一定会有更加光明坦荡的前途。
这件事情明明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但“严靳母亲”并非天生就是个恶人,她十分心虚,每天晚上跪在家里的佛像面前忏悔痛哭。
某一日,被起夜的薛阿姨遇了个正着。薛阿姨回屋将此事告诉蒋阿姨,俩人一合计,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来财机会。
第二天一早,她们找到“严靳母亲”,向她所要了大笔封口费。
蒋阿姨说:“我拿到那笔钱之后,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了,没想到这些年,薛丽还一直在用这件事情要挟她。如果不是薛丽一而再再而三。。。。。。她可能也不至于会想要我们的命。。。。。。”
老头扶着拐杖,迷惑不解:“按你的意思。。。。。。严靳不就是我儿子吗?”
蒋阿姨摇头,继续说道:“因为怕割舍不下亲生儿子,那天之后,她就再也不看小孩一眼了。我和薛丽分工明确,她带严家的小孩,我带易家的小孩,我们各干各的,互不干涉。可是没过几天,发生了一起意外。。。。。。我去厨房倒杯水的功夫,回到房间却发现,易家小孩闷在被子里,断了气。”
老头听到这,大概是急火攻心,陡然倒了下去。我打120把他送去医院,同时也通知了我爸。
客厅恢复寂静,过了许久,我听到严靳用十分疲惫的声音问了一句:“那我。。。。。。我到底是谁?”
蒋阿姨捂着脸,哭了。
她说那天晚上她特别害怕,本来想直接跑路,去外地投奔亲戚,经过福利院门口时,却发现路边有个活生生的弃婴。
她立刻动了歪心思,趁着夜黑无人,把弃婴抱回了家,又把易家的小孩丢到了福利院门口。
说到这,她痛哭着跪在了地上,她说她战战兢兢地过了一辈子,她不生小孩,不是生不出来,而是她害怕。
她说她对不起易家的人,也对不起严靳,她说她会去自首,她会去赎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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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托人加急,鉴定结果在第二天晚上出来了:严靳跟他并无血缘关系。
说实话,我松了一口气,但我无法揣测严靳此刻的心情。
我没想到事情会朝这样的方向发展,我成为了那个最大的既得利益者,易家的财产全部落到了我的头上,身边的男人我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占有他。
但我不能欢呼,不能感到雀跃。
我看着身边那个面容苍白的男人,忽然觉得他好脆弱,他就像茫茫大海中央漂浮着的一片羽毛,很轻很轻的羽毛。鸟儿飞走了,通通都飞走了,没有鸟来认领他,他只能随着风浪,在无垠的深海里沉浮。
夜里榕城下了雨,我醒来发现他还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