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觉得,倘若经过悉心教导,他日后没准能进十二监拿个实职,做些对大梁更有益处的事。”
话说到这里便打住了。
但是聪明如梁帝,怎么会不明白女儿的意思是想将那个小太监送入内务衙门,让他日后能有更好的发展?
那少年宦官名叫江晚,梁帝也记得,的确是个头脑清晰、行动力强的好苗子,提拔提拔他对于梁帝自己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对此,他自是欣然答应。
说完这件事后没多久,皇帝的轿辇就抬至了寒玉宫许宝儿的寝殿门口。
江晚和孙蓬两个小太监正乖乖侯在前方,姿态恭敬得体,给梁帝留下了更深的印象。
……带着这份印象回到养心殿之后,梁帝没有耽搁,直接便对随侍在自己身边的首席常侍太监下令:“明日你去内书堂查看查看,瞧瞧那江晚表现如何,仔细看过后,再来同朕汇报。”
倘若江晚真如许宝儿说的那样优秀,他很快便可以为之安排一个有上升空间的内职,也算给许宝儿一个甜枣吃吃了。
不过……也不知许宝儿究竟是傻还是聪明,好容易有个向自己提要求的机会,竟是首先想着宫内的小太监。
天知道这小太监高升了之后,还认不认她那冷宫公主?
小可怜他好期待呀
翌日,内书堂。
首席常侍应梁帝的吩咐前来查验江晚的功课时,路过镂空的窗子,自然也看到了那司礼监掌印的干儿子在内书堂作威作福、欺凌弱小的嘴脸。
——绯衣少年一脸得意地睨着两个跪在鹅卵石地上的小太监。负责教书的末等学士脸色唯唯诺诺,尽管很想让两个小可怜起身,却又惧怕绯衣少年的淫威,不敢忤逆半分。
这样的欺凌,只怕是从江晚他们入学当日就已经开始了,但昨日圣上到访寒玉宫的时候,谁都没有告这个状。
作为皇帝的首席内侍,他见过太多咋咋呼呼的炮灰了,深知像江晚这样小小年纪就慧心巧思,能忍辱负重也懂审时度势的少年最是难得。
加之梁帝昨天的表现似是有意提拔这小太监……他今日说什么,也得帮这孩子解解围。
“张大学士,”首席常侍捧着拂尘,缓步迈入书堂,笑眯眯地看向教书先生,明知故问,“寒玉宫这两个小太监咱家是见过的,乖巧懂事,也很聪慧,不知今日却是为何受罚啊?”
张大学士是聪明人,一听这话便知常侍大人有意为江晚二人解围,立刻面露欣喜。
但是,他转念一想,倘若从自己口中说出是司礼监掌印的干儿子针对江晚,自己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因此面露犹疑。
于是,他对常侍拱了拱手,脸色变得愈发为难起来……
就在这时,跪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江晚突然开口,语调轻浅却字正腔圆地道:“回大人的话,是刘小公公命我们二人跪在这里听学,并非教习先生惩罚,此事与先生无关。”
“……哦?”常侍本就不是为了针对教书先生,一听这话立刻调转矛头,徐徐回身,问道,“刘小公公,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是皇帝身边的亲近之人,不受十二监管制,因此不惧司礼监掌印的淫威,更何况这身穿绯衣的刘小公公不过区区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辈而已,他还是教训得的。
但绯衣少年也并不怕他,反倒姿态从容地摇了摇手上的折扇复又合起,才慢条斯理地道:“常侍大人长伴君侧,所见之人自然无不乖巧聪慧,江晚与孙蓬二人的顽劣,又何尝会让您瞧见呢?”
“命他二人跪在这鹅卵石上听学,就是为了治治他们多动的毛病,省得日后在侍奉主子的时候除了差错,咱家这也是为他们好。怎么,常侍大人若觉得无有必要,便让他们起来吧!”
一番话,反而是要把首席常侍给搁进去了的意思。
首席常侍盯着绯衣少年,突然怒极反笑。
他心道:这小兔崽子可真是得了司礼监那姓刘的王八蛋的真传,连这份格外的歹毒心计都学了个十成十。不过,小兔崽子这招对旁人或许有用,对在皇帝身边服侍多年的人精而言,可没什么用处。
他很快收敛神色,向东方拱了拱手,缓声道:“江小公公乖巧聪慧,不是我说的,是当今圣上说的。”
“刘小公公的意思是……当今圣上眼拙了,还不如你看人看得准么?”
常侍每日伺候在皇帝身边,就是皇帝的第二张嘴、第二双眼,他说皇帝曾经说过这话,那皇帝就一定说过这话。
谁敢反驳,那就是对皇帝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