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楼抬头看向被密密宽叶遮挡住的路灯,枝叶和花晃动,光影也不再平整和单一,而是随着风的脚步在夜色里透亮而夺目地浮动,每一阵稀碎光点的聚集和散开,像有了声音,风过叶响,沙沙声也像流淌在枝叶缝隙中的星光河水自然而成的。
他有时候喜欢脑子放空地去看一处比较美的地方,不想现在的任何事,只是单纯地欣赏,好像那样能使自己也得到平静,可他忘了身边还杵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孟北突然凑他耳边问:“你之前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和你聊得很久的女孩?”
符楼乍然回神,直视光源过久眼睛有点干涩,他眨了眨才回答:“对。”
“其实她还在这里,这些方法都是一时的,很多事情得靠她自己。”符楼往前走去,“旁人顶多陪她一程,无法太过干涉,不过我很相信艾琼,她是个内心很有力量的女生。”
一个人带着体弱多病的奶奶生活和求学,在交友不慎多受刁难时也没有放弃自己追求的,不会因为一段感情的失败而否定这些曾经带给自己的幸福,她只会向前,坚守自己成立乐队的梦想,这样的人重情重义,也很有韧性。
“那挺好,”孟北笑了笑,“回去给我弹手风琴?”
“不是这个,”符楼指了指背上向艾琼借的吉他,无奈道,“手风琴不适合我。我想还是靠自己的成绩上一中吧。”
而现在中等偏上的成绩,达不到一中需要的拔尖人才的标准,但赌一把,符楼侥幸心理很足,平生可谓最擅长这个。
孟北:“会的还蛮多?”
符楼将眼前的碎发拨到耳后,脸不红心不跳,坦诚相告:“其实大多容易上手的乐器我都找辛平尝试过,只是留下来的并不多。”
孟北精准地话译话:“所以吉他是你精挑细选出的比较擅长的。”
“没错。”符楼应道。他在自己当面表演什么的事情上,还是比较注重不至于让两人尴尬的问题,所以尽量避免出丑。简单来说,就是好面子。
孟北好似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闷闷笑了声,点点头。
“好,只要你愿意就好。”
最终他们还是没有点外卖,孟北打算在楼下的小饭店里简单打包了一些菜,到家里吃,被符楼严词拒绝了,他认为,明天饭盒还要丢下来,干脆在饭店里吃了都不用打扫卫生。
孟北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很对,于是两人就坐在小角落里默默等起了夜宵。
这家饭店小小的,前后就摆了三张桌子,天花板上的风扇也只有一个,不过空调制冷效果很好,待在里面很凉快,在等待上菜的间隙,孟北闻着从厨房内飘来的香味,愈发感到饥肠辘辘。
“你晚上没吃饭吗?”符楼善意地问。
“吃了一碗面,看来不够。”孟北没精打采地回。
符楼正处于长身体的时候,晚上倒吃了很多,本来没什么感觉,只是看着孟北这样子,莫名也有了食欲。不过老板娘炒菜的速度很快,没怎么饿着孟北菜就上齐了,符楼在最开始动了一筷子,剩余的时间几乎是看孟北吃饭度过。
孟北认真吃饭的时候,怎么说,符楼盯着这味道平平无奇的菜都觉得香了。
他也是真不挑食,符楼不喜欢的青菜和炒蛋都大口往嘴里送,吃个饭干劲十足,让人胃口大开。
“这么好吃?”
符楼不信邪地又夹了一筷子,到嘴里翻炒许久才咽下去,终于确定这不符合自己的胃口,一切都是孟北那股一定把饭吃光的劲儿所营造的假象。
孟北扒完饭,喝了一口水,舒服不已道:“对于我来说,普通的一日三餐都很美味了。”
符楼又想起自己熬制的“姜汁米汤”,故作疑惑地问:“那你为什么不允许我进厨房?”
“能吃和被毒死,这是两回事吧。”孟北迷惑地反问。
符楼摇头,认真说:“你没有死。”
“做人不能太耿直。”孟北郑重其事。
没想到这句话有朝一日能从孟北嘴里听到。符楼没话说了,喝了几口柠檬水,却忽然问:“你妈妈肯定很喜欢看你大口吃饭吧,这样做饭都很有成就感。”
孟北一愣,笑了:“没有,她基本不做饭,掌勺的是我爸。我妈做饭很好吃,但她只愿意在节假日或者心情好的时候才大展身手,所以小时候我最期待的是放假了。”
很幸福。符楼想。
“他们其实也不怎么管我,年轻的时候天南地北地旅游,身体跟不上了就窝在老家养鸡喂鸭,生活休闲自在,对我就是散养的态度,挺好的,正巧我也是个闲不住的人。”
孟北说得很轻松自然,符楼却有点分不清他小时候到底是哪种感受,人有时候会选择性忘却以前经历过的不幸,比如他对于自己的童年,内心很清楚那时候常吃的干巴且硬邦邦的面包难以下咽,但具体忘记是哪种味道了,因食欲未能得到满足的痛苦好像就此消失,只是依旧清晰的记忆告诉他,那真的很难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