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省六部的人精都从这几项土木工事中读出了几分别的味道。但因时节近晚了,到十月诞节,又是四海同庆的大事,有什么总账,到那会儿再算也不迟。
在想什么?允元赤足在银盆里踩了踩,溅起小小的水花,才将杜微生的思绪拉了回来。
杜微生对她柔和地笑笑,臣在想,陛下已许久没见臣了。
谎话。允元凑过来,嗅了嗅他的头发,将双唇贴在他额头,前几日才到翰林院见过不是?
那是为了公事。杜微生低眉,看见她半掩的衣衫里隐隐露出的雪白肌肤,一时拿不准她是不是有意让他看见的。
公事就不行么?允元撅起嘴,远开他几分,朕有心将翰林院培养成朕的得力臂膀,想必你也看得出来。这些日子,你们难免要忙一些,但往后朕定好了成例,就不会那么烦难了。
陛下深谋远虑。杜微生低下头给她揉脚,银盆里水波荡漾,他看不清楚自己的倒影。陛下吩咐的差遣,臣等一定全力以赴。
说起来,那道国书,也不知林玉台回得如何。允元想了想,朕年幼时,废帝曾想将朕嫁到突厥去,嫁的就是那个突厥可汗,你可记得?后来打了个小仗,两国才讲和到如今的。
杜微生应了声是。
皇帝的脚白白嫩嫩的,用药草洗过,能见出微弱的血管。他想,如果自己手底下用一用力,这血管会不会就要破裂?
那个老家伙,如今旧事重提,还笑话朕富有四海,却没有一个孩子。允元哼了一声,朕跟林玉台交代了,语气一定要凶悍,要给朕出一口恶气。
陛下想要孩子么?杜微生轻声问。
允元一怔。
他的表情有些迷茫,目光像云雾做的绸缎里落了一片碎星子。他今日总有些古怪。允元皱起眉,好像心脏某处蓦然被撞击了一下,但她立刻又武装以笑容:朕想要的话,你来生么?
杜微生摇头苦笑:陛下给臣出了道难题。
允元笑起来,赤足踢翻了银盆踩在他的膝盖上,他一把捉住了,仰头看她。哗啦啦地一汪水渍,就在两人身下床底蔓延开。
他凝注着她的眼眸,郑重地道:这样的国书,理当让臣来写。
她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他却伸手抚过她下颌,迫得她正视自己:臣没有资格写吗?
他总是能用这么深情的语气,给她编织一个若有若无的迷梦,诱骗她入那温柔的陷阱。她以前喜欢这样的暧昧,带着悖德的刺激,但如今她却只觉心烦意乱。
她说不上来是为何,也许是他偶尔流露出困兽一样的眼神,像要将她扒皮拆骨。她不习惯。
朕已给予你一般人都得不到的宠爱和恩赏,杜学士,终于,她找回了自己的冷冽的声音,你不应再得寸进尺。
若是臣,杜微生却很快地接话道,偏要得寸进尺呢?
十二一线
他惶惑地抬头,陛下今日,不要臣么?
允元慢慢地、慢慢地将自己的脚,从他的怀中抽了回来。
她揽紧了长衣,像是有些寒冷,声音也压得低沉:你回去罢。
杜微生没有动。
允元不明白。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走错了的?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她不再能从这个男人身上享受到她过去最沉迷的欲望的欢愉?是那庭院里的一顿饭吗?还是更遥远时候的一杯酒?
杜子朔。她加重了语气,叫他的全名。
他惶惑地抬头。陛下两片薄唇一开一合,声音如风送浮冰,陛下今日,不要臣么?
允元有些不耐了,伸手一拉他的衣带,迫得他与自己在咫尺之距对视。可他的目光却仍丝毫不错,像迷漫的山雾中安静流动的清泉,泉水倒映出她的影子。
她咬住唇,依偎到他的颈窝边,却没有当真依偎上去她只是稍稍侧首,对着他的耳朵道:是你,你想要朕么?
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直挺挺地跪着,注视着前方飘飘荡荡的床帘。他缓缓道:臣想要,但不敢要。
她坐回原处,有些不解地笑了。这个男人,说的话,做的事,都像在打哑谜。她曾给他一些最难回答的问题,他都能答得很好;但到这种穷极无聊的简单问题时,他却绝不会给她想要的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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