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可笑啊。“唯独这件事,我不想对你说谎。”女人目光戚戚地看着女孩惨白的脸,“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谅。”
“只是阿楚——”
请不要拒绝我的补偿——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明明好不容易才让这段扭曲的关系步入正轨了,怎么又变成现在这样了呢。无尽燃烧的愤怒像是要敲开楚惊蝶的骨头,她弓起身子勉强撑起自己被一片一片凌迟下来的皮。肉,生平第一次望人的眼神是憎恨的、茫然的:“你就从来、从来没想过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吗?”
“如果不是林南玉一时说漏了嘴,你还要这样糊弄我多久呢?我难道就没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吗?”
“看着被算计的我一点一点坠入你的陷阱,到最后甚至生出这样龌龊肮脏的感情……你是不是很得意?嗯?”
“姐姐。哈。我爱上了曾经想要弄死我的人。哈哈。真是个蠢蛋。大蠢蛋。我怎么就没有死在那一天呢?”
“阿楚——”“别这么喊我!”
楚惊蝶恶心透了。她好像被撕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沉浸在痛苦里难以抽身,一个冷眼旁观这场已上演过无数次的真诚;一个连呼吸都泛起密密的疼,一个怎样的凄楚都无动于衷……我那样信任你啊,她捂着心口怔怔地想,所以我现在要开始恨你了。可以恨你吗?不管怎样我都要开始恨你了……
常年游走在生死两端的人情绪总是来得这样猛烈,极端的爱与极致的恨之间没有任何可以模糊的中间地带:而楚清歌对此再清楚不过了。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惧怕一个人的恨惧怕到这种地步,所以她自以为是地欺骗、自欺欺人地隐瞒。
可是现在——可是在血淋淋的事实被摆出来的现在——她却又懊恼起自己的欺瞒来。对不起!她这样说着,到底是没忍住上前将人揽入了怀里。把爱之下的阴翳连同着爱一起割掉就好了吗?
楚清歌知道伤口永远无法愈合了。她不顾挣扎地像从前那样安抚她、哄着她、俯下身来歉疚又温柔地吻着她的额发,楚惊蝶就感觉自己又被扎穿了。她好痛,痛到顾不上逃避只会用力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可是没用。她感觉女人身上长满了尖刺和钢丝,而每一次靠近都要在自己心上捅出个血窟窿:可她一滴泪都流不出来、连悲伤也四处漏风。
她忽然好想顾明莱。想她笨拙却不失真情的关怀、想她疏冷却始终纯粹的爱。你才是我无法抛却的余地啊,女孩捂着泛起黑雾的眸子这样想,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满脑子都是发布会上那张隐忍到颤抖的脸——
【她是一个很好的人,请不要再给她带来困扰了。】
救救我呀……
然后她闭上眼睛,神情静谧好似睡去。
“爱你很久很久了。”
花朵常用来传递情义,娇贵的、柔软的、只有在爱意蓬勃的土地上才会鲜妍盛开的——大抵如此,这世上才会出现这么一种病症。
人们把它叫作呕吐中枢花被性疾病,或者是说……
花吐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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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从前有人告诉顾溱有人能在世界线全方位溃塌的情况下顺利走完了所有剧情点,她一定会面无表情地将这个疯子丢到精神病院里去。
可是现在、此时此刻——
她觉得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她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着控制屏上弹出的提示,还是无法相信楚惊蝶这个混蛋竟然真的做到这件事了。你知道自己的人设崩成什么样了吗?
还有顾明莱,谁允许她擅自觉醒角色意识了?这些疯子到底知不知道维持一个小世界的正常运转要花掉多少心血啊……神君的努力又要付诸东流了。
为什么总是失败呢?
她捂住了自己的脸,生平第一次、顾溱怀疑起了这件事的正确性。明明当初设下如此恶劣骗局的是她们,明明当初开启死亡轮回的是她们,可现在因能量过度透支而无法填补亏空的、也是她们。近百次的噩梦循环,每一次复生都是将过去的时空拧成了螺旋状,直到所有因果都紧紧牵连在一起……不是所有人都能承担起这样庞大的天命。
神也会累的,她想,俯下身来虔诚又缱绻地吻了吻主君苍白的掌心。王座上的少女紧紧地蜷缩着身体,可怜与虚弱只是祂伪装的假象,那双冰冷眼目下远是让人无法触及的独断薄情。
纵使是这样残酷的您也会在意一个人吗?
顾溱敛了敛眸,再度直起背脊时已恢复如常平静。如果这是您所期待的话,她想,那我当为您肝脑涂地。
——这场以爱为注的厮杀,只能有您取得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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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月第三次登上之前从未光顾过的论坛,顾明莱捂着嘴巴还是没想明白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如此荒唐的病症——虽然自从遇见楚惊蝶后她就好像没正常过——这不符合她过往的任何认知与科学理论。
恋爱、无法说出口的心意,郁积成疾化作声声拆穿谎言的呛咳,从喉中涌出、落下……比花朵在枝头零落的景象凄楚,比败叶碾落于尘中瞩目。到最后无法同所爱之人言明自己的真实想法,便会孤苦无依地葬身在这不堪重负的病痛之中,直至呼吸凋落而亡。
是专门为怯懦到无法说出自己心意却又饱受强烈感情摧折的人而诞生的刻薄人设。顾明莱终于有理由承认楚惊蝶便是自己无法抛舍的命运之人了,尽管她们现在正处于离婚状态……缘分很奇妙不是吗?
思及至此,她喝下一口水顺了顺始终隐隐作痛的喉咙。舆论上沸沸扬扬都是顾楚两家闹翻脸的消息,而相传“不和”的当事人却是平静地在一个午后见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