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嬉颇为警惕地望着狸奴,将手中最后一块白玉糕送进嘴里,嘴角沾满豆面,她两腮鼓得像金鱼。
李娇赶忙给她添茶,姚月忍笑着拿手帕拭去她嘴角的豆面。
仰头,在狸奴晦暗不明的凝视下,阿嬉用力吞下最后一口白玉糕,险些被噎到,她一边捶着胸口,一边送一盏茶下去。
感受到来自狸奴、李娇和姚月的目光,她有些尴尬,讪讪一笑,速速用衣袖拭去唇角的茶水,她继续道:“是看不远,但是回来的时候恰好是黄昏,若是有人家,应该是能看得到炊烟的。”
李娇赞同地点点头,“嗯,确实如此,但……这还不够。”捏捏阿嬉脸颊,她眼中荡起一丝笑意,柔声道:“你一定还发现了些别的什么。”
得到了肯定,阿嬉整个人都坐直了起来,朝李娇微笑着眨眨眼,她语速飞快:“还有!嘉行姐姐特意替我寻了一匹小马,而且那一片常有人来跑马,草并不深。我仔细回忆过了……与其说是我的马不慎踩到了她,倒不如说,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哦?”姚月轻轻摇着扇子,含笑看着李娇。
事情……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窗外,几粒寒梅疏疏落落飘入池中,轻摇一池流月残星。
月色溶溶,滑入池中,像是在流眼泪——金色的眼泪,金得发红,发冷。
让浊世间的凡人不禁打个寒颤儿。
还是太冷了。
大口饮下一盏茶,阿嬉继续道:“所以我去扶起她时,我看得就细了些,一开始她还没吐血,但当时她的指尖就已经有血迹了。”
一把抓来狸奴的爪子比划了比划,阿嬉指着狸奴的食指尖尖,认真道:“我仔细观察过了,只有指尖有一丝丝,其他地方都没有,甚至连血腥气都没有……”
又逮着狸奴的大虎爪在空中晃了晃,她斩钉截铁道:“所以,绝对不是不小心在某处蹭到的,而是——杀了什么东西,或许是动物,或许是人,而后仔细地清洗过,残留了一丝在指甲缝里。”
“嗷呜~”狸奴尾巴摇得飞快,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李娇与姚月交换了个眼神,惊喜之意溢于言表,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确实可疑。”李娇点头道。
阿嬉静静坐在那儿,没说话。
姚月和李娇也不打断她的思绪,只是陪她在小阁楼里坐着。
窗外,满池的夜色比池水还要凉上几分。
一粒横星划破天际,重重坠落,砸向地面。
“其实……除了这些,还有一处。”沉默半晌,阿嬉才呆滞开口道。
“嗯?”察觉出她情绪的变化,李娇默默握住了她的手,静待下文。
深呼一口气,她定定抬眸,眼神肃然:“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她的眼睛中,有吃与被吃。”
“吃与被吃?”
情绪在她的一呼一吸间趋于平静,沉吟片刻,她平静回忆道:“我小时候,村里闹过饥荒,他们有人想要吃我时,就是这种眼神,我绝不会记错的。”
吃人与被吃人的眼神,往往是很相似的。
像是一面镜子。
空然地、饥渴地、无意识地,吞噬着,那是一种被黑暗还要空无的颜色,或者说,本就无色。
而后,这还不够,兽性滋长间,无声地,有什么东西坍塌了,或许是虚空吧,虚空坍塌后还能剩下些什么呢?
上一个女人的血,像是火一般流淌出来,又被他们饮下。
何时能够被燃尽啊?
虚然抬起一双倦眼,她饿极,甚至失去了诘问的力气。
回答她的是一段淋漓的鲜血。
眼前那只举起刀子的男人的血。
她下意识舔了舔唇角——腥,臭,原来这就是喝血人的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