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妄说的时候还是故意隐去了那些关于音乐的字眼,只是用简单的学习替代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不愿意跟许壬说起她小时候曾经很喜欢音乐这件事情。
也许是因为,她跟许壬太不一样了。
她那样轻易地就放弃了热爱的东西。
而许壬,哪怕走过很长很长的路,也依然会在热爱的音乐之中闪闪发光。
“不是一般的努力学习,是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的那一种。”
许壬默默走在她的身前,听她一句一句讲故事,“有多努力?”
“大概就是,别人努力的时候小女孩在努力,别人睡觉的时候小女孩在努力,别人吃饭的时候小女孩在努力。”
“小女孩永远在努力。”
“因为姐姐给她定的目标是一百分。”
“一百分,听起来也不是不可能实现的目标对吧?”宁妄轻笑一声。
“可惜这个一百分并不是一年级的一百分,而是爱因斯坦和牛顿的一百分。”
她记得姐姐为了能够听懂她练习到底练得好不好,不仅跟她一样学习了很多专业知识,甚至抓住生活里的每一分空隙听世界大师们的黑胶或者磁带来磨耳朵。
姐姐的要求,就是宁妄一个人的一百分。
“小女孩练啊,一开始特别有劲,觉得姐姐是在鞭策她。”
“直到有天她弹……不是,写错了一道题。”
“姐姐把她拉到学校广场的黑板上,给她写了一黑板的题,盯着她一个一个地开始重做。”
“好多人看着她,好多好多人。”
宁妄偶尔做噩梦的时候还会梦到那个场景。
在学校大堂来来往往的学生之中,她一个人拿着吉他坐在正中央,开始一遍又一遍地练习。
所有人都盯着她看,好奇的、幸灾乐祸的、打量的、莫名其妙的,各种目光向她砸过来。
夕阳的光线漫过来,一点都不暖,热意把她的脸颊都刺得通红。
而她无处可逃,只能在姐姐的监视和骂声之下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乐曲。
那像是她自己一个人永远走不完的通往下一层的楼梯。
无数次的重复,因为羞耻和紧张而不断错音,被打断、被骂得更狠,被更多的目光砸在身上。
她已经记不清那一天到底是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结束的。
也不记得那一天之后,这样的事情还发生了多少次。
“就是这样一个有点矫情的故事而已。”她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给别人讲起这一段故事,而且是以这样轻描淡写的讲故事的语气。
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环境之后,宁妄的记忆才又重新续上了。
“你非要问,也没什么的。”
“不过是一个正值青春期尊严看得比天大的小女孩因为丢脸而记忆深刻而已。”
“不是这样的。”
那个在她身前被她推着往前走的沉默背影第一次违背她的意愿停在原地,不顾肩膀上那双手的反对强硬地转过身来。
宁妄下意识就要抬头去找那双澄澈的眼,想要看清楚对方眼底的情绪。
会是同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