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黑人海盗亢奋狰狞的笑容,以及泛黄瞳孔上爆裂的根根血丝,他也可以清晰地看到被鞭子抽碎的雨水,四溅的滚圆血珠,以及如银花般绽放的眼镜碎片。
他的视线迅速拂过看守的三名海盗们身上的湿透的火绳枪,飞刀,信号弹,以及皮鞭。
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雨水打在他们手背上,皮肤所发生的细微形变,所有的一切都一目了然,并且飞速地被大脑所理解吸收。
——自重生后,夏伦就发现自己很容易进入这种高度专注的状态,然而进入这种状态相当耗费体力。
在没得肺病之前,他在休息充足的情况下,每天也就最多进入三次这种状态;而自从得病后,由于损耗体力极有可能导致死亡,所以他就很少用了。
视线继续投远,下一瞬,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看到木盒了。
那淡黄的木盒,就摆在位于船首的甲板室前,存放工具和绳子的木桶堆上。盒子距离自己的直线距离比较远,他不可能在海盗们反应过来之前,拿到木盒。
——他需要等待一个机会,例如下个巨浪打来,所有人都失衡,整个甲板上陷入混乱的时候,那时就是自己行动的时机。
而只要他拿到武器,夏伦就有信心控制住甲板上的局面,毕竟这些海盗手上的火绳枪,是不可能在暴雨天使用的。
夏伦眼睑低垂,收回了视线。
而随着脱离专注状态,喧嚣的暴雨声随着脑部血管的剧痛一起涌了上来,猛烈得宛若潮水。
与此同时,他肺部原本轻微的窒息感瞬间化为了呛水般的痛苦,在吸气的时候,他仿佛听到了自己肺部毛细血管碎裂的闷响。
“发什么呆?”海盗监工的呵斥声从身后传来,“再发呆,下个挨抽的就是你!”
他一边说,一边随手再次抡出一鞭,而这一鞭恰好抽在了夏伦的后背上。
血肉翻卷,海水顺着皮鞭上的刀片流入伤口内,冰冷的盐水触碰到血管,顷刻便化为了火辣辣的剧痛。
但夏伦紧握拳头,一声不吭。
虽然心中颇为恼怒,但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还不是行动的时候。
“桅杆出问题了,矮子,快来修!”喧嚣的暴雨声中,海盗船长的声音忽然自狂风中传来,“别他妈乱抽人了,这破船要是翻了,谁也活不了!快点,别发呆了!”
黑人监工亢奋的粗重喘息声戛然而止,他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为什么不让达尔伦去。。。”监工低声嘟囔道。
——他似乎相当排斥这项工作。夏伦心头一动。
桅杆位于船只中段,此刻它在狂风中已然摇摇欲坠,桅杆上肉眼可见的楔形裂痕似乎在慢慢扩大。
加固桅杆,无疑是个既困难,又危险的活。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讲,这也是个绝佳的机会!
一念至此,夏伦不再迟疑,他忽然出声说道:“我原来是船上的木匠,我会修桅杆!”
他一边说,一边转过身,看向了身后的海盗。
惊雷骤然炸响,惨白的电光照亮了夏伦的面庞。
黑人海盗监工吓了一大跳,片刻后,他忽然反应了过来,随即大喜过望:“你是木匠?”
“他不是木匠,木匠早死了,他是领航员!”一名被俘的船员忽然喊道。
“时间紧迫,固定桅杆只能先暂时用缆绳再拉一个‘帕尼结’,我们得出了暴雨后,再重新做配重。”
夏伦仿佛没听到俘虏的检举,他平静地对视着监工的眼睛,语气沉静地说道。
“你也是木匠。。。”
“就按你说的办!”黑人海盗监工也很有默契地无视了俘虏的喊叫,他下意识避开夏伦的注视,连声打断道,“你也听到船长说的了,快去!”
唬骗的第一要务,就在于说大家愿意相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