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旭其人,论起童年时期的悲惨程度和江寒玉相比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的父亲母亲,都是慕花城郊外村庄中最为普通的农民,贫穷的不能再贫穷。
李昭旭家中兄弟姐妹共有六个,日子过得捉襟见肘,相当拮据。
作为家中的长子,李昭旭即便天资聪颖也没有上学的机会——他们家里实在是太穷了。
1854年,年仅十二岁的他就在“中人”的介绍之下,被送到城里的木匠铺做一名学徒,早早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任。
当学徒的日子很苦,充斥着各种意义上的压迫与虐待。
木匠铺的老板苛待他,每天都给他干不完的活计。
除了学习木工之外,他还要负责给老板端茶倒水,刷洗碗筷,擦地扫地,简直没有哪怕一刻钟的时间,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
非但老板把李昭旭当作奴隶看待,店铺里的其他年长些的伙计也都不给他好脸色看,总是故意支使他干这干那的,一天到晚落不得一个清闲。
“喂,那个李昭旭,你去库房给我拿两把新的锯子来!”
“快过来,把这些锯木末子给我倒了去!”
“鞋油跟抹布拿来,给我好好擦擦鞋,要是你干得不好,我就到老板那里告你消极怠工!”
“你是猪脑子吗?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好,废物!”
“下次再这样,你就给我卷铺盖走人!”
木匠铺中的生活,对于李昭旭而言是一片彻头彻尾的黑暗。
置身于其中,他几乎看不到一点方向。
在十二岁的年纪,年少的他开始迷茫,开始怨恨。
他怨恨老板的剥削与压迫,怨恨着这种来自于所谓“上层阶级”由上至下的剩余价值榨取,怨恨着这种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不公命运
然而,他却更怨恨铺子里其他伙计们的欺压与恶意,并且深切的感受到“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他们明明也是遭遇着剥削压迫的受害者,面对命运的不公却不敢作出半点反抗,只好转过头去欺压比自己更为弱小的人。
这样一来,他们就又成为了压迫者们的帮凶,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
难道这样做是正确的吗?难道生命的意义就是强者欺凌弱者,弱者再去欺凌更弱者吗?
从前,我并不认同什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总觉得那不过是加害者为了给自己洗脱责任的理由。
现在,我是真的相信了,有些人确实可以既可怜又可恨。”
似乎也正是从那一刻起,年少的李昭旭在心底萌生一个朦胧的理想:
他希望所有人都能够在灿烂的阳光下,平等的活着。
在木匠铺作学徒的第一年,李昭旭是没有任何工钱报酬的
——他所创造出的一切价值与财富,都被定义作他在这里的“学费”,分毫不剩地装进了老板的腰包。
对于李昭旭而言,木匠铺简直就是一座充斥着污泥与尘土的监狱。
在这里,他几乎没有任何人身自由,也不被任何人当做“人”来对待,完完全全地沦为一个被束缚在管制之中的奴隶,。
除了年节时的那几天,老板根本不会放这个免费劳动力回家,也不准许他去看望自己的父母。
一年将末,暮雪纷飞的时节,李昭旭终于有了回家探亲的机会。
然而,当他回到那农村的家时,却发现一切早已变了模样。
原先简陋却齐整的土坯房已经坍塌地不成样子,覆盖上一层棉被一样厚重的积雪,俨然成了一片支离破碎的废墟。
在土坯残骸的缝隙处,遍布着已经枯萎发黑的荒草与残枝败叶。
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皆是一片漫无边际的荒芜,北风在村庄中呼啸而过,渲染出一抹悲哀而凄清的萧条景象。
“爹!娘!小娟!你们在哪里!”
李昭旭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回应他的,却只有一片死一样的沉寂,以及冰冷而无声的雪白大地。……
“啊呀,这不是李家大儿吗?你怎么回来了?”
李昭旭回头望去,那人正是隔壁陈大娘,在李昭旭小时候很是喜欢他,认为这个孩子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