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勾践尚且卧薪尝胆,隐忍多年,一时的屈辱,根本算不得什么。”
1862年5月的一天,蒋经纬收到了一封突如其来的家信,寄信人是他的父亲,蒋家商行的老板蒋苍柏,说是要请他回家继承家产。
听闻这个消息,蒋经纬只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甚至有几分恶心反胃,直接把那封信撕了个粉碎,还仔细的洗了两遍手。
对于这个父亲,他可真是没有半分好感——他本是父亲酒后胡行而生下的私生子,母亲是蒋家一个打扫屋子的下等佣人。
蒋经纬从小不受宠爱,小小年纪就被赶出家门去自谋生计。
十多年来,他当过学徒,做过童工,也在街边摆过小摊,卖过报纸,各种各样的苦也不知道吃过多少了。
“怎么,这老东西突然良心发现了?怕不是没有几天活头了吧?”
蒋苍柏这么急着认回这个私生子,可不是因为他良心发现,只是因为自己那几个“名正言顺”的孩子,不是早年夭折,就是被酒色淘虚了身子成了只能混吃等死的废人。
自己年事已高,再加上体弱多病,等到自己百年以后,偌大的家业无人继承,只能白白送拱手送给外人。
蒋苍柏心里着急,愁得茶不思饭不想。
“老爷,您忘了,先前楼下打扫卫生的小宋,不是还给您生下一位公子吗?虽然名分算不上正,却也至少是您的血脉啊!”管家刘思远见到蒋苍柏一脸愁容,善意提醒道。
“那孩子现在在哪?”蒋苍柏的语气极其激动,原先黯淡无光的眼神骤然间闪烁着充满希望的光芒。“管他名分正不正的,以后他就是我蒋家惟一的公子!要是有谁敢乱嚼舌根子,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现在混得很好,在一个叫做任平生的人手底下办事,挺受人家重用的,已经当上个什么负责人了,外面的人都知道有这么几号人物。”
“任平生?就是那个不好好做生意,偏偏要招一堆人造反的刺儿头?”
“是的,老爷。”
“唉呀,我蒋苍柏的孩子怎么跟那么一个下三滥的地痞流氓混到一块去了?还不得也被带坏了啊!”
蒋家祖上是皇商,虽说到这一代已有几分败落了,却也傍着各级官府捞得盆满饰满。
为了自家的利益,蒋苍柏自然愿意疯狂地拥护着这一落后至极的制度,将渴望变革、思想进步的任平生等人贬低作“流氓”。“土匪”和“反贼”。
“老爷,请您宽心,这些年,小公子在外也不知吃过多少苦了,如今一回家,见到这高门宅院、万贯家财,将来又全是他一个人的,他怎么可能不动心?
他一动心,原先心里面存着的的那点儿歪理邪说估计早都不知跑到哪去了!
老爷,在这个年头,金钱可是万能的啊!”
“说得好,说得好!”蒋苍柏双手拍打着椅子的扶手,哈哈大笑,
“小刘,你去把郑秘书叫来,让他替我给我家孩儿写一封信,请他回来继承家产!哈哈,他怎么可能不动心啊!”
蒋苍柏没什么文化,斗大的字认不得几筐,平时书信往来,都要靠专门聘请来的秘书郑文为他代写。
1862年5月12日,蒋经纬辞别了任平生,回到了那个在他的记忆之中没有一丝温度,甚至有几分晦气的家。
任平生纵然再不舍得蒋经纬离开,却也不好阻碍他们父子团圆。
,“那蒋苍柏就是个连亲生儿子都能抛弃的混账东西,蒋经纬为什么还要和他相认,难道他真的只是为了继承那些财产吗?”李昭旭感到无法理解,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无耻的父亲。
“唉,那蒋苍柏固然混账,可他至少也是经纬的父亲啊!
父子之间的情感,有的时候就是这样难以捉摸。
昭旭,你也知道的,我和父亲的关系一直算不上太好,我总觉得他太封建守旧,他也觉得我不守本分。
可是啊,我依然是他的儿子,他也依然是我的父亲,这是永远没有办法改变的。”
1862年7月,也正是蒋经纬归家当“少爷”的第二个月,蒋苍柏去世了。
蒋苍柏在商界中那几个交情颇深的合作伙伴,都认为他死得实在有些蹊跷——
蒋苍柏虽说年事已高,加上年轻的时候不太老实导致现在身体虚弱,虽说已到了风烛残年的状态,再活个三年五年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怎么偏偏在“认亲”没多久后就突然撒手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