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绫罗绸缎,什么山珍海味,什么窈窕美女,他们人在监狱,却仿佛只是来这里度假的一—他们的日子过的一点都不痛苦,物质的享受可以让他们暂时忘却失去自由的苦闷。
而且,他们的心里有了希望一一连启平会救他们出去,他们重获自由不过是时间问题。
甚至于,外面的世界越乱,他们就越是洋洋得意。
“我就说吧,风气整治运动这套破东西它根本就行不通!”
城里乱了一阵子之后,北山区驻所的士兵们也加入了“战场”。
叶泽霖找到北山战区的总负责人文翰,命令他率领军队镇压民众的动乱。
“这……”文翰面露难色,“我们是人民的军队,我们怎么能转过身去,把枪口对准人民群众,那都是蒋经纬时代的人才会干的事情。”
“文同志啊,你不知道,听话的人民才是人民,像他们那样乱砸乱烧,到处捣乱搞破坏的不法分子,那分明是危害社会稳定的敌人啊!
你想想,现在农民不去种地,工人不待在工厂工作,学生和老师都从学校里面跑了出来,一起自以为是地破坏着社会的秩序。
要是就这么放任下去,这依晨城可早晚要彻底停摆,那些不愿参加动乱的,安分守己的百姓也得跟着吃苦背锅,这可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
而且,这社会动乱可不是小事,万一让咱们的领袖知道了,给你安排上一个办事不利甚至是纵容叛乱的罪名,到时候,你的铁饭碗可就保不住了!
你是个聪明的人,我相信你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我…,我知道了。”
文翰自我斗争了半晌,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害怕了,他动摇了,他的初心使命被吞没了。
北山驻所的战士们再次扛起了枪,走上了“战场”,这一次,他们却要把枪口对准自己人一一依晨城的人民群众。
“维护社会安全,消灭动乱分子!”战士们的口号喊得震天响
在文翰的领导下,北山区的战士们冲上了依晨城的街头,和那些正在乱砸乱烧,破坏基础设施,当街殴打政府官员的“动乱分子”们开展了激烈而残酷的战斗。
战士们将百姓的施暴行为看作大逆不道,百姓们也把对方的镇压举动当作蛮横无理,他们针锋相对,谁也不愿向谁妥协,
“让你们敢于为自己维权,不是让你们到处搞破坏!”
“呸!你们这些不要脸的东西,你们害怕了,你们担心自己的美梦破碎,你们竟然派军队来镇压我们,哼,你们尽管来吧,我们不会怕的!”
“对,我们不会怕的,你杀了我也没用,记住了,真理是杀不完的!”
在从此往后的二十多天的日子里,依晨城几乎要被泛滥着的腥风血雨所淹没。
有的民众冲上街头,自以为在践行真理、宣扬正义,却被战士们当作破坏社会稳定的叛乱分子给残忍地枪杀了,
直到最后一刻,他们依旧坚信着自己在为大义而死,和战争时期那些为国捐躯的烈士一样。
“真理主义万岁!”
有的战士不愿意对百姓开枪,他们终究无法在自己人面前狠下心来,他们试图用语言去说服百姓,用温和的方式来制止叛乱,却被疯狂的民众包围殴打,最后死在对方的铁铲或是菜刀之下。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依晨城的军人和百姓,终究还是走向了手足相残的悲哀道路。
无论是驻所里的战士,还是城中的百姓,都沦为了连启平等人实现“千秋伟业”过程中的一枚棋子,妆点着他们的窃国阴谋
他们被操纵,他们被利用,他们被当作牺牲品和消耗品,他们在错误的泥淖中愈陷愈深,却以为自己一直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身处于谬误之中而不自知,这是他们最为残忍的悲剧。
直到1886年11月2日,依晨城中的动乱才稍稍平息了些。
原先充盈着欢声笑语的大街小巷中,如今已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连结成片的烟尘,从龟裂的地面上升腾而起,将天地染成苦涩而惨淡的灰黑色,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弥漫着未散的火药味和浓烈的血腥气息。
举目四望,到处是残破不堪的断瓦残垣,有的还沾染着干涸或是新鲜的血迹,诠释着这场“战争”的残酷。
很难想象,这是一件发生在和平年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