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一切的自我安慰和自我欺骗都已经失去了虚无的意义,摆在江衡面前的事实偏偏就是这样的残酷无情—一李昭旭已经时日无多了
,“陈医生,昭旭他…还能再活多久?”江衡带着哭腔问道。
“最多六个月。”陈铭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严肃,像是一片片锋利的钢刃,扎在江衡和温思广的心头。
“真的,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吗?只要能治好昭旭的病,不管是多么罕见稀有的药材,长在什么恶劣险峻的地方,我都能想方设法地找来,我只求你救救他,陵山国可不能没有李昭旭啊!”
“是啊,陈医生,算我求求你了,你一定要救救我们的领袖啊!”
“唉,李昭旭同志已经是病入膏肓了,哪里是几副药就能治得好的呢?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一一李昭旭是人民的领袖,我们每一个陵山国人都感念他的恩德,都不希望他离开,可是啊,我们总要面对现实。
我只能给他开一些滋补的药,让他能够尽快地清醒过来,恢复意识。
但它们终究是治标不治本的,最多只能让他减轻痛苦,不能让他的病情得到实质性的好转,江同志,你看这……”
“那就……那就全都按你说的办吧,能让昭旭减少些痛苦,也算是聊胜于无了。”江衡正竭力地维持着自己最后的理智,生怕它淹没在泛滥的悲痛之中。
陈铭开完了药,江衡和温思广又协力将李昭旭从病床上抬下来,送到医院门外停放着的那辆“公家”轿车上。
温思广坐在副驾驶位置,江衡在后排抱着李昭旭坐着,司机开车把他们送回了中央政府。
回到“后院”之后,江衡一边忙着熬药端药,一边想着首都之外那几个大逆不道的叛徒,一个不留神,一碗滚烫的药汤全都泼在了她的手臂上。
江衡的手臂上本就有一些无法彻底愈合的旧伤,再加上这碗热汤一泼,一阵刻骨的痛楚立即从伤口处蔓延至全身,她摔倒在地上,神色中充满了痛苦,一旁的那只药碗已经摔得四分五裂。
“江同志,你……还好吗?”温思广虽然对江衡的政治立场表示强烈反对,在目睹着对方由于照顾李昭旭而忙中生乱,不小心伤到自己的时候,他也不由得泛起了几丝尚未完全沦丧的怜悯。
“我……我没事,”江衡艰难地站起来,从一旁的抽屉中拿出一卷纱布,挽起袖子,露出红肿的左臂一一上面遍布着令人触目惊心的伤痕,用纱布在上面胡乱缠了几圈就算完事。
“温思广同志,你先留在这里照顾昭旭,我还有些事情要办。”
“好…好的,我保证会照顾好领袖,绝不让江同志失望!”
温思广清楚,凭着江衡这个人嫉恶如仇,杀伐果断的性格,她大概率是要去找张尚文他们一起收拾以连启平为首的那群“叛徒”,终止这场轰轰烈烈的闹剧。
他的内心并没有产生什么太大的波动,极度的悲痛已经让他的感官变的麻木,对于李昭旭的担忧让他无暇再去考虑那些和自己——至少在现在,没有太大关系的事情。
他想着,自己和连启平那帮人并没有什么明面上的利益往来,对方先前那些冠冕堂皇的许诺也不过是一堆空头支票。
无论如何,他总是不会受到牵连的。
既然这样,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1888年9月23日,黄昏时分,“长风馆”中召开了一场特殊的会议。
和往日的“长风馆会议”不同的是,这场会议中没有李昭旭,也没有连启平和她的盟友们,只有江衡、张尚文、王存真,赵思贤,高宇峥这五个统一战线的同志,外加上一个被特别邀请来的重要证人赵依竹。
“现在的局势前所未有的严峻,”江衡的语气格外沉重,张尚文注意到她的眼眶红肿着,仿佛还带着若隐若现的泪痕,”连启平那帮人在外面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领袖已经被他们气的病倒了。”
说着,江衡把赵依竹收集来的证据分发给与会的各位同志,同志们看到那些罪证之后,也同样神色凝重。
“领袖那么信任他们,他们怎么能……”
“他们简直就是真理主义的叛徒,实在是太无耻了!”
张尚文低头不语,显然比赵思贤他们有着更深的忧虑。
“昭旭的病情比前两次要严重得多,我和温思广送他去了医院,医生说他最多只剩下六个月的时间了。”江衡长叹一口气,接着说。
“……”会议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泛滥不休的静默像城外喧嚣着的黑暗一样汹涌着,仿佛要将天地同时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