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玉在铺面上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定格在角落处一朵深青色的矢车菊。
“请问…这个多少钱?”梁向暖小心翼翼地询问着,语气已是极尽卑微。
“十个铜元!”店主看都没看她们一眼,依旧低头抚摸着自己手上镶着青色猫眼石的金戒指,神色不屑一顾。
梁向暖从自己的衣袋中摸出十个黯淡而陈旧的陵山铜元——几乎是她的全部家产,颤巍巍地递给店主人,买下了那朵绢花。
“寒玉,你先站在这里,阿娘帮你把绢花戴上。”
江寒玉抬起头,却正好望见母亲眼中盈盈的泪水。
“阿娘,你怎么哭了?”
“寒玉……其实,你的父亲,他……;已经不在了。”
“啊?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这样?”听闻此言,江寒玉如同遭受了晴天霹雳一般,不顾一切地大哭起来。
“寒玉,若是阿娘也不在了,你会伤心吗?”
“寒玉不要离开阿娘,不要离开阿娘……”
“阿娘也不想,可是……可是,我们实在已经走投无路了,自从你父亲离开之后,我们就已经只能坐吃山空……”
“所以……,阿娘是要卖掉寒玉吗?”
“寒玉,别怕,阿娘只是想给你找个能吃饱饭的地方,否则我们可能都会……”
江寒玉没有再多说什么,依旧是牵着母亲的手,只是早已没有刚进城时那般雀跃了。
“阿娘,在我离开之后,你还会想我吗?”
梁向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紧紧地抱住了江寒玉,眼中已然是潸然泪下。
“寒玉啊,是阿娘对不起你……”
恒荣城教会的建筑,是极其庄严而肃穆的,像一块冰冷的黑色大理石,坚毅地矗立着。
偌大的院墙内,正中央是摆放着瑞香女神神像和举行仪式的礼拜堂,后方的一些稍低矮些的建筑则是神职人员的居所和存放经文的地方。
受过成人礼的神职人员可以住在建筑中的正房,而那些未成年的学徒只能住在那些荒僻的偏院。
在紧闭的院门之外,梁向暖向守门者低声着致意,守门者抬眼扫视了这对母女一眼,并未多言,只是拉动了一旁的铜质门铃。
门铃响动,未及多久,那扇紧闭的大门从内部打开,两个人从中走了出来。
那是两个穿着米白色长袍的女人,年长的那个大约四十岁年纪,披散着长发,戴着金质的发冠与蓝宝石耳环,系着金丝镶边的绸缎腰带,缀着两枚白玉环,是陵山国念初教派的教长。
年轻的那个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衣衫上有银色瑞香花的刺绣纹样,戴着白色的蕾丝头巾,是教长最为宠爱的徒弟。
“这是你的女儿?”那年长的女人挑了挑眉。
梁向暖点了点头,“若不是实在吃不饱饭,我也不会……”
“是从乡下过来的?唉,最近这样的事情可实在是太多了,前些年闹饥荒的时候都没这么厉害。”
“唉呀,这人祸可比天灾要怕人的多。”那年轻的女人补充道。
最后,尽管江寒玉对自己的母亲有再多的不舍,也不得不跟从那两个人走入寂深的院落。
那扇庄严而沉重的大门关上了,将两个世界彻底分离开来。
“从此之后,我们也许再也不能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