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玉,你想知道我是怎样走上这条道路的吗?”望着李昭旭诚挚的眼神,江寒玉殷切地点了点头。
“江寒玉,江寒玉!”徐素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我们下午要去采购些药材,你能跟着一起去吗?”
“我……我马上就来!”江寒玉也向外面大声回答着,声音中,隐约透射着几分局促不安。
“昭旭,我先出去一趟,晚上咱们再谈。”走出光线昏暗的杂物间,江寒玉只觉得外面的阳光强烈地刺眼,让她感觉到一阵阵的不自然。
“虚伪的,假的,杜撰出来的……”
桌子上那张画像,此时也不知为何,骤然间显得黯淡无光。
“寒玉,你怎么了?怎么上午还那么高兴,下午就心事重重的了?”徐素英关切地询问道。
“没··没什么,就是,可能中午没太休息好,问题不大的……”
“那就好。”徐素英仍然没有怀疑什么。
到了市集,为了避免被同伴看出异常,江寒玉装出一副对一切都很感兴趣的样子,就像那些初次进城的乡下孩子那样,感觉什么都是新鲜的。
然而,望着那些衣衫褴褛的流民,因饥寒而哭泣不止的孩童,低矮破败的棚户区,以及远处的、和它们形成鲜明对比的高楼大厦与若有若无的靡靡之音,,江寒玉只感受到一阵难以言谕的痛心与悲哀。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她第一次对这句话有如此深切的感触。
尤其是,当自己穿着着教会制服时,那些人投来的恭敬虔诚目光更是让她心酸不已
“唉,这种盲目的崇拜,在人民群众当中已然是根深蒂固了。”
路过一个卖桂花糕的摊位,同行的绵绵和采莲立即被吸引地走不动道,眼中放射着渴望的光。
江寒玉虽然对这些小糕点之类的东西并不太感兴趣,却也经不住中午没有吃饭,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了。
“想吃桂花糕吗?”徐素英轻柔地问道,共处了八、九年,江寒玉等人在她心中似乎永远是当年那几个长不大的孩子。
“当然想了!”众人异口同声,“我们一同凑些钱,买些回去一起吃吧!”
“唉呀,你们这些孩子能有多少钱,这次算我请你们的了!”徐素英向来都是这般慷慨大方,极其关怀爱护这几个“孩子”,替她们付了买桂花糕的钱。
江寒玉接过自己的那一份桂花糕,拿出一块放在手里边走边吃,剩下的全都让她用油纸包好,揣在了衣服里。
众人又前行了大约一刻钟,方才到达了徐素英所说的那家药铺,上挂了一块匾,写着“沈记药房,济世救人”八字
沈记药房是恒荣城内规模最大、药材品类最全的药店,不但售卖一些传统的天然草药,也兼售那些通过现代工业技术加工而成的抗菌消炎药,还有纱布、绷带、酒精,止痛药水、止血药水等包扎伤口的必需用品。
徐素英等人采购药材,用的是教会的“公款”,采购来的药物也大多用于救治后院中的难民和伤员。
“神”是虚假的、无情的,冰冷而不带有一丝温度的,能够真正给世人带来温暖与福音的,只有“人”本身。
在徐素英带着采莲和绵绵去里面大柜台上结账时,江寒玉悄悄地退了出来,叫住了药店外间中一个小伙计,对他轻声地说:
“小兄弟,再帮我拿一包纱布,一瓶碘酒,用我自己的钱,就在这里付账。”
“这……这不太好吧,店里规定了,要结账只能去里面的大柜台。”
“没事的,反正我也不是不给钱,到时候你在把钱送过去也不迟,她们买药是给教会的,用的是教长批下来的公款,我这些是自己用的,要是也跟她们一些结账,不就成了假公济私吗?”
小伙计想了想,觉得一包纱布、一瓶碘酒也要不了多少钱,毕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吗!于是就收了钱,交了货。
江寒玉收好了纱布和碘酒,也揣在了衣服里。
正在那时,在大柜台上结完账的几人也缓缓走了出来。
她们手里只提着几个小包裹,在她们身后,跟着五、六个药房的伙计,替她们背着沉重的货物,一直送到教会中去。
江寒玉抬眼望去,那些小伙计们年纪都不过十三、四岁,面色蜡黄,身材瘦小,一个个灰头土脸的。
——自诩要“济世救人”的药铺掌柜,竟不舍得给自己店里的伙计吃上一顿饱饭。
这是多么荒谬,又是多么讽刺,多么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