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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第1页）

黑白电视机发出轻微的电流声。

雪花闪烁后，出现了Y国广播公司的画面。

记者正恭敬地坐在一位白发老者面前。

那是皇家音乐学院的终身院长，被誉为Y国音乐界“活着的传奇”的斯泰尔·芬奇爵士。

记者：“芬奇爵士，对于安·格兰特小姐如今所引发的社会现象，您有什么看法？”

斯泰尔·芬奇爵士面对着镜头，神情无比严肃。

“‘现象’这个词，太轻了。”他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我们正在见证的，是一个百年……不，或许是五百年才会出现一次的奇迹。沃尔夫冈之后，我们再未见过如此浑然天成的天才。”

他顿了顿，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混杂着惊叹与期待的复杂光芒。

“而最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她还如此的年轻。她的未来能达到怎样的高度，她的音乐将把我们带向何方……我已无法想象。”

“我，甚至于……整个世界，都将屏息以待。”

画面定格在记者一瞬间的惊诧神情上，显然他没有料到芬奇爵士会给出如此高的评价。

雷金纳德爵士的宅邸，客厅里，雷金纳德夫人正对自己的女儿说：“好了，埃莉，快让管家把电视机关掉吧，客人们都快到齐了。”

“可是母亲，”埃莉·雷金纳德小姐恋恋不舍地看着屏幕，“芬奇爵士正在谈论格兰特小姐呢！您听听，他说她是沃尔夫冈之后最伟大的天才！哦，这简直……怪不得父亲总说，格兰特小姐是神赐予我们Y国的礼物。”

银行家的女儿克拉拉立刻接过了话头，她的声音兴奋：“说到这个，你们是没看到我哥哥那天的样子！我只是设法寻到了一张格兰特小姐亲笔写下几个小节的《升c小调即兴曲》曲谱，他竟然立刻把它锁进了保险柜，说这比他上个月新买的那匹纯血马还要珍贵一万倍！”

这番话引起了一阵善意的哄笑。

如今在伦丁尼亚的年轻贵族男女之间，只要能获得一张“音乐天使”的乐谱手稿，就足以成为整个社交季最值得夸耀的资本。

而能被邀请参加有她演奏的晚会，也是一种极高的荣耀。

“雷金纳德小姐，你能将格兰特小姐本人请到这里，这才是真正的大手笔。”伯爵的孙女特丽斯开口了，她的声音永远那般平稳，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她优雅地用蕾丝扇子扇了扇风，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落在埃莉身上：

“温彻斯特公爵夫人上周还在感叹，说她真想把格兰特小姐像亲女儿一样接到自己庄园里住上一阵子，远离那些数不清的骚扰。可就算是有公爵夫人的面子，莉诺拉女士也只是让安过去喝过几次下午茶而已。”

她的言辞滴水不漏，既抬高了雷金纳德家族的面子，同时又暗示了自己与公爵夫人这等顶层人物的紧密联系。

一位子爵夫人立刻心领神会地补充道：“可不是嘛！我上次在慈善晚宴上，只是和格兰特小姐说了一句，她的音乐是如何慰藉了我生病的母亲。她当时对我笑了笑……哦，天，那个笑容！我感觉整个星期的疲惫都消失了。后来我在茶会上提起这事，所有人都羡慕得不得了。”

“这么一说……安可真是太偏爱我了，”穿着浅色长裙的伊莎贝拉·索恩小姐用一种看似不经意的口吻说，“上次听完我的苦恼，她竟然说要为我谱一首专属的夜曲。”

她用扇子掩住半张脸，但眼睛里像钻石一样闪着光：“天哪，一首只属于我的曲子！”

坐在她对面的，是外交大臣之女，哈灵顿小姐。

她闻言，只是淡淡地撇了撇嘴角，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红茶。

“夜曲？那确实很贴心。安就是这样，对所有‘需要安抚的人’都格外温柔。”

她刻意加重了“需要安抚的人”这几个字，话语里带着刺，“上周我和莉诺拉女士喝茶时，她还提起安最近精神消耗很大，需要绝对的安静。我想，我们这些真正关心她的人，是不该再拿自己的苦恼去打扰她的。”

一句话，就将伊莎贝拉的“特殊待遇”贬低为对一个麻烦精的施舍，同时又不动声色地炫耀了自己与安的经纪人莉诺拉女士的私交。

“你！”伊莎贝拉小姐的脸上浮现起了淡淡的红晕：被气的。

无形的暗流在她们之间涌动着。

“说到‘需要安抚的人’……”特丽斯转移话题说，“你们都知道我那位在战争中留下严重心理创伤的叔叔，沃灵顿上校吧？他已经有快五年没能睡过一个安稳觉了。上个月，我母亲硬是劝他在书房里听完了安小姐的整场广播音乐会。”

“然后……”她刻意停顿了一下，满意地看着众人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他哭了。”

特丽斯的声音放低，带上了一种讲述神迹般的庄重，“一个身经百战的军人，抱着收音机泣不成声。而那天晚上……是他五年来，第一次没有在噩梦中尖叫着醒来。我的婶婶说，那不是音乐，那是真正的‘天籁’。”

“那的确是令人感动的恩典，”哈灵顿小姐开口了，她不动声色地重夺话语权，“她的音乐有着不可思议的吸引力。”

“那位年少成名，却沉寂多年的大画家克罗夫特，不也正是因为听了安的《g小调幻想曲》，才重新拿起了画笔吗？我听说，他宣称自己从那音乐中‘窥见了黑暗尽头的光辉’。而他画室里所有的新作，都诞生在她的旋律之中。”

“我承认她的音乐很美，但……”一位穿着灰色真丝长裙的女孩开口道，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那美丽之下……藏着某种令人不寒而栗的东西吗？”

“尤其是她的《星穹狂想曲》，那大量的半音阶、不协和和弦……感觉不像是在描绘星空的美丽，倒像是在窥视某种……癫狂、扭曲、混乱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