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回去?”卫琢微蹙起眉,语气刻意沉下几分,便是上回卫怜爬山夜归,他都不似眼下这般严厉。
卫怜闷声不答,早就料到皇兄会不高兴了。此处并无旁人在,她便悄悄伸出手,轻牵住他衣袖一角,如同幼时撒娇那般,晃来晃去。
卫琢被她晃得没法子,揉了揉眉心,终是无奈携着她朝自己的车驾行去:“是为雪雁一事?”
于卫怜而言,这世上似乎还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在皇兄面前加以隐瞒,她便一五一十说了。
“贺公子猎那双雁时,我也在他身边。雪雁羽毛纤尘不染,绝无半分异样。”卫怜忽然想起什么,眼睛微微睁大:“对了,皇兄可知那双雁被人带去了何处?若万一有人……此事可就死无对证了。”
卫琢唇畔那抹惯常的笑意若有似无,凤眸微眯,凝神静静听着。
沉默了片刻,他才抬眼看她,温和问道:“那双雁,是小妹陪他猎的?”
卫怜下意识便用力点头:“说来十分凑巧……他那时还指点我骑马,也正因我骑术不精,才惊起了那双雪雁……”说到此处,她愈发不安,话里带着几丝担忧:“父皇可有说,贺公子要被关多久?”
卫琢略偏过脸,盯着她,眼眸漆黑如深潭,嗓音却愈发轻柔了:“……马?”
卫怜面露迷茫,不明白皇兄为何要接连反问自己。她甚至凑近他,贴着卫琢的臂膀轻嗅,可也没有闻到什么酒味。
卫琢看她一眼,任她像只猫儿似的四处嗅,轻描淡写地开了口:“……小妹所说的雪雁之事,我已知晓。不过贺二公子年少轻狂,此次于府中静心思过,倒恰好磨砺心性,时日久些也无妨。”
说话间,几人在山道上渐行渐远,四周重又归于幽暗。
卫怜忍不住回头去看犹春,她想起了先前那不明所以的动静,这会儿再一次扯住了皇兄袖角,怯怯道:“这山路夜里好生吓人,连灯也没点…”
“来的时候倒不知道怕?”卫琢被她牵住衣袖一角,语气早不自觉软了几分:“上回我不许你夜行……可见是半句也未曾听进去。”
“就是怕,才来找皇兄的……”卫怜咕哝着。
脚下道路说不上平坦,卫琢时刻留意着她,所有感官在这黑暗中尤为敏锐。
即便如此,卫怜还是不慎踩到半截断枝,身子猛地一踉跄。
卫琢眼疾手快扶住她,正欲开口,神色骤然一凛,手臂用力一揽,带着卫怜急急向右闪避。
电光火石间,一支箭矢挟着尖锐风声破空而来,堪堪擦过二人衣袖,恶狠狠钉入树干,箭羽剧颤不已。
事发突然,卫怜和犹春惊得面色煞白,还不及反应,纷乱的脚步声如潮水般从昏暗中涌来,令人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又有数道黑影猛然从树林另一侧扑下,双方瞬间短兵相接,刀光剑影搅作一团。
卫琢毫不迟疑,一把将卫怜护在身后,拽着她就掉头疾奔。两名暗卫则在黑暗中如影随形,护在左右。卫怜震惊之余,脑中不由自主冒出无数疑问。
此处虽不比行宫,可到底还在莫兰山下,何况父皇尚在……究竟何人如此嚣张!而这些暗中保护他们的人更是行踪诡异,竟似蛰伏在此多时。
卫怜想不明白,索性不再乱想,只愈发留意脚下,紧跟皇兄,一颗心擂鼓般跳得飞快。
二人十指紧扣,不多时,掌心已湿冷一片。
混乱中,犹春脚下忽地一滑,整个人直直向前扑倒。卫怜想也不想便要去拉她,暗卫却抢先一步将人给拽了起来。
不过片刻功夫,身后催命的刀剑相击声与杂乱脚步急速逼近。
卫怜感到卫琢的手轻微一颤,随即将她的手扣得更牢:“别怕。”
守护在侧的两名暗卫不得已返身迎敌,有刺客倒下,卫琢探手夺过一把长剑,目光锐利,投向另一侧的密林。
卫怜本就体弱,这会儿几乎连气都喘不上了,全靠着他的手臂在支撑。
再沿这条山道逃下去……被追上只是迟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