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哪儿做错了?”
卫琢抿了抿唇,仍是往日清贵端方的模样。只是眼珠笼着层水雾,深浓的眼睫微微颤动着。
“是怪我那日将狸狸提到殿外去?”他嗓音低柔,一个字一个字地轻轻敲她耳朵:“还是……恼我没带你去看陆公子?”
他贴近她,怀抱中萦绕着清冽的冷香,如覆雪的苍竹,又透着一丝微苦。
卫怜不由睁大眼,眸中映出他逐水桃花似的一双眼。
眼尾细而挑,湿漉漉的。
望着她的样子像是在讨她欢喜,又似存了心在勾人……
这念头让卫怜几乎恍惚了一下。
卫璟与赵美人不过是名义上的母子。可皇兄与她,却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妹。
究竟是从何时起,他对自己……
卫怜从小就不会说谎,也不知该如何答话。她在脑中艰难搜寻着说辞,心头的委屈和酸涩却再也压不下去。
卫琢一直半跪在她身前,需微仰着脸,才能看清妹妹的神情。他这几日反反复复忖度着,除去陆宴祈,应当再无别的缘由才是……
然而见卫怜眼圈泛红,他不再追问了,只将人拥入怀里,不住地轻声慰哄。
卫怜没有抗拒,她的身体下意识就做出了回应,软软伏在他肩头。只是眸子虽蒙着水汽,她眼神却是清泠泠的,指尖也深深掐入掌中。
不能眼睁睁看着皇兄,一错再错。
她必要想个法子,替他……断了这份不容于世的心思。
——
与此同时,卫姹终于收到了从长安城送来的密信。出乎她意料的是,舅父竟派了心腹过来,随身还带着几样要紧物证。
卫姹将东西细细翻阅了两遍,先是不可置信,回过神后笑意几乎抑制不住,拿起信件便往暗室走。
萧仰被她乔装成太监带来,卫姹也不担心他半路生事。一旦身份败露,死都算轻的。
“当真是意外之喜,”她语带刻薄:“三皇兄竟与赵美人有染,也不知十三皇弟究竟是不是父皇的骨肉。”语罢,她又觉得有些犯恶心。
舅父暗中派人深挖赵美人的旧物,连日下来,硬是从一堆珠钗里找出一对碎裂的玉连环。此物稀罕,刻痕还能勉强辨认,他费了不少功夫,才查出这玉分明是父皇从前赏卫璟之物,又如何会在赵美人的旧物里。
再顺着闲月的证词去花房暗查,当日送栀子的宫人也是卫璟的人手,这二人借着送花暗通款曲,怕不是头一回了!
卫姹一刻也坐不住,只恨天色未亮,不能立时去面圣。
萧仰静静听完,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贺昭仪既派人处理过旧物,这玉连环还出现在那儿,岂非蹊跷?”
卫姹自然懂他的意思,却不以为然:“那又如何?玉是真的就够了。贺氏风光这么些年,仇敌可不止我一个。朝堂之上,又有几人是真心盼着卫璟登基?”
“只要贺氏倒台,卫璟自不必说,卫琢也休想讨到好。等我皇弟继位……”卫姹笑意盈盈道:“我便不再锁着你。”
萧仰垂眸,目光扫过腿间锁链,沉默不语。
——
没过多久,朝堂上就发生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大事。
江南那场水患本已平息,御史台却不知怎的,直指卫璟当初督办堤坝修缮时监管不力,而主事的工部官员更是由他所举荐,难脱干系。
水患损失惨重,府库更是亏空巨大。皇帝早朝上将灾情公之于众,痛斥三皇子失职,当即便宣旨夺去卫璟所有的职衔。
见皇帝龙颜震怒,素日与贺氏亲近的朝臣忙不迭跪下求情。谁知皇帝连着这几人也是一番痛骂,更有人直接被罚俸削爵,即刻滚回长安待罪。不仅如此,皇帝还让卫琢亲自押送卫璟,前去琼州城外的别苑禁足自咎,连行宫都不让卫璟呆了。
不过一夜功夫,宫中彻底变了天。
卫怜再遇到卫姹,卫姹倒是满面春风的,还不忘提点她:“从前就算了,皇姐记得以后离贺之章远点,雪雁那事也不见你吃亏长记性。”
入夜后,卫怜躺在榻上,脑子里乱糟糟的,心上始终萦绕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