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大殿中,唯独这令人心颤的咳嗽声反复回荡。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连贺昭仪也露出一丝惶然。卫琢还算镇定,一面低声命宫人速传御医,一面膝行至御座阶下,亲自为父皇抚背顺气。
事已至此,御春宴定然是办不下去了。
卫怜随着众人离席,踏出殿门之际,仍是忍不住回望了好几眼。
待出了流华宫,暮色四合,树梢上悬着一弯冷冷寂寂的斜月。
宫人引着贵人们依次返回行宫,卫怜心中犹豫不定,直至犹春搀扶她登上马车,她才忽地转身,攥紧裙角,快步向流华宫折返回去。
“公主还回去做什么?”犹春紧跟上她,急道:“陛下圣怒未消,公主该早些回行宫避一避才是……”
卫怜何尝不知这道理,父皇此番连贺昭仪都一并迁怒,她岂会蠢到再去御前自触霉头。
“我去寻皇兄……”卫怜步履匆匆,见犹春愁眉不展,仍是解释了一句。
她方才细细回想,愈发觉得那雪雁羽上的暗红不似血迹,反倒像是以花草汁液涂染而成。
这雁说到底是因她而落网,若能够寻出一丝端倪,也好教父皇早日息怒。
否则,这一双翎羽脏污不祥的雪雁……只怕也要性命难保。
——
月上中天,山间凉意渐重。远处一盏孤灯在风中摇曳,映得前路愈发昏暗不明。
卫怜刚快步绕过转角,冷不防撞上一人,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她捂住撞疼的额头,待看清眼前人,身子霎时一僵。
卫璟铁青着脸,神色阴郁得骇人。
他往日偶尔还会戏弄她两句,此刻眼中却只掠过一丝厌烦不耐。
“三、三皇兄无碍吧?”卫怜甚至不敢抬眼,竭力维持着嗓音平稳,身子怯怯向后缩去:“是我方才走得太急了。”
自道观那一夜后,恶心之余,她更是克制不住地忌惮这位兄长。
卫璟行色匆匆,似乎急于赶往何处,连半个字都不屑说,一甩袖便疾步离去。
卫怜与犹春对视一眼,只得埋头继续前行。
前路昏黑如墨,二人沿途连一个宫人的影子也寻不见,倒是卫怜身后,似乎传来些微轻细响的动……
窸窸窣窣,似风声穿林,细听却又分明不是风声。
卫怜脚步一滞,忽地打了个寒颤,回头望了一圈。
她屏住呼吸,脚下步伐愈发放得快了。
——
卫琢步出流华宫的时候,卫璟早已不见踪影。
方才贺昭仪好一番掩面垂泪,婉语哀求,父皇看似是心软了,最后竟也未曾逐她走。
夜风轻拂着衣袍,浓郁的酒气随风散去,这座贝阙珠宫竟也显出几分冷寂。
踏出宫门,卫琢一眼瞥见了燃灯石塔下等着的二人。
其中那道娇小身影望见他,似乎愣了愣,随即匆匆朝他跑来。
卫怜今日簪着对南珠钗,跑动时莹白的珠串晃动着,发出清脆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