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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第2页）

父皇，你是爱我的，你一定会答应我，对不对？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睫，带着一丝女儿家特有的依赖和试探：“太子哥哥待儿臣自是极好的。可是父皇，儿臣、儿臣心里还是怕。”

她微微垂下头，声音轻若蚊呐，“北朔那么远，人心又叵测，儿臣想着，若能……若能多些熟悉可靠的人帮衬着，心里也能踏实些。就像太子哥哥身边，也有王相、潘将军他们……”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父皇的神色，见他眼神温和，并无不悦，才继续道，语气带着几分仰慕：“父皇您常说，人才难得。就像今科那位探花郎沈清砚，琼林宴上儿臣远远瞧着，就觉得他谈吐不凡。听说他殿试策论针砭时弊，连父皇都赞许有加？若能得这般年轻才俊相助，儿臣……儿臣或许在北朔也不会被人欺负，不至事事仰仗兄长庇护？”

皇帝看着女儿含泪带怯的模样，心头更是酸软。

她这是在为自己将来的处境谋算，想寻些倚仗，这份心思，虽显稚嫩，却已远超寻常闺阁女子。

他想起沈清砚那清隽温润的身影，倒也是个可用之人。

“傻孩子，”皇帝轻轻叹息，带着更深的怜惜，“你是朕的明珠，想用谁，想招揽谁，只要于礼法无碍，大可放手去做。父皇许你开府置长史司马，便是给了你这份权力，沈探花确有才华，若他愿意为你所用，朕看……亦无不可。”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异常认真，带着一种父亲对女儿的期许：“这桩婚事，是枷锁，却也未必不是你的倚仗。拓跋弘有求于南朝，这三年里，你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他，看清楚北朔，保全自己，也替父皇，替南朝，多看看，多想想。只要人活着，只要时间在，总会有转机，明白吗？”

宁令仪的心猛地一跳。父皇松口了！

虽未明旨，但这已是默许她招揽沈清砚！

再听见父皇这番话，即便有几分喜意，却也忍不住泛酸，泪水终于滑落：“儿臣明白！儿臣一定好好的，看清楚，等着转机！”

皇帝欣慰地笑了，尽管笑容因伤痛而显得虚弱。“好，这才是朕的明珠。”

疲惫感再次袭来，他眼皮沉重地阖上，“去吧，去歇着，别守着了，让朕，也睡会儿……”

“儿臣就在外间，父皇有事一定唤我！”宁令仪轻声说着，替父亲掖好被角，看着他呼吸渐沉，才蹑手蹑脚地退到外殿。

她没有离开，只是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望着窗外行宫庭院里摇曳的树影，殿内药味浓重，殿外隐约的宴席喧嚣乘着夜风飘来。

父皇总归是宠爱她们母女的，这十几年来，她确实被父皇捧到了手心，这般权利都给了她，父皇，如若不争，岂不是愧对于你？

她不知道此刻争的是什么，但总归，是一份极好及其重要的东西。

这时，一个身影突兀地闯入了她的脑海——拓跋弘。

他此刻，想必正身处那场热闹的中心吧？作为今日功臣之一，作为备受瞩目的北朔皇子，他是否正享受着众人的恭维？脸上是否挂着那惯有的笑容？

鬼使神差地，宁令仪走出了行宫寝殿的范围，选了一处有树影遮挡的坡地边缘，远远望了过去。

宴席果然热闹非凡，巨大的篝火熊熊燃烧，映照着锦衣华服觥筹交错的人影。

太子哥哥端坐主位，正含笑与近旁的大臣说着什么，从容得体。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很快便锁定了那个玄色的身影。

他并未参与身旁几位南朝将领的攀谈，只是端着一只金杯，灯火跳跃，那惯有带着侵略性的笑容消失了，唇角抿成一条略显冷硬的直线。

他就那样坐着，身处繁华中心，却像一座孤岛。

宁令仪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对他所有的厌恶并未消失，但在这一刻，看着那个独自沉默的侧影，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悄然涌上心头。

强大、危险、步步紧逼，却也如此格格不入。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

宁令仪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个身影，悄然转身，没入行宫方向的沉沉夜色里。

心头的迷雾并未散去，反而因为这惊鸿一瞥，变得更加浓重。

拓跋弘，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父皇的话犹在耳边——睁大眼睛看清楚他、总会有转机，她握紧了袖中的手指，转机不会凭空而来，要靠自己争。

这深宫朝堂，从来不是靠眼泪和等待就能活下去的地方。

她宁令仪，要做那朵带刺的黑莲，在淤泥中扎根，也要开出自己的路，拓跋弘，你只是我第一个目标。

宁令仪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玄色身影，悄然转身，没入行宫方向的沉沉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