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着微微颠簸的湖光山月,骊珠一夜好眠。
醒来时天光熹微,推窗望去,连山秀举,罗峰竞峙,已不见岸上城池。
一问才知,他们已经顺着洛河,北出黎山。
骊珠打了个哈欠,慵然坐在妆镜前,任由女婢替她梳洗。
还差几支钗环没戴好时,玄英入内,她屏退四下,拿起桌上簪花,附在骊珠耳边悄声道:
“天明前趁着晨雾,长君派了信鸽来传话,公主让他预备的东西,都已经伪装成寻常货物送上货船了,货船一路紧随其后,请公主放心。”
提起这个,骊珠顿时眼尾弯弯:
“那就好。”
御船人多眼杂,她带上船的东西都会有专人登记在册。
若是些衣裙钗环、熏香脂粉之类的自然无所谓,但有些东西却是给裴胤之准备的,带上船难免惹眼,也不好解释。
临行前,骊珠便让她身边的宦官长君,私下出宫采买,装作药商,另乘一艘船跟在后面。
没错,骊珠让长君去采买的东西,大多都是药材。
她曾听一位与他同乡的官员称,裴胤之尚未出仕时,其实是伊陵郡出了名的病秧子,长到十几岁,几乎没出过裴家大门。
骊珠对此其实有些半信半疑。
因为,哪怕是在雒阳最冷的日子,裴胤之的身躯也如炭火一样炽热。
而且她与裴胤之成婚三年,但凡他在家,但凡不是她月信的日子,他几乎夜夜都会缠着她……
总之,看上去跟病秧子这三个字没有任何关系。
可他最后到底还是因伤重不治而死。
骊珠不知道这和他曾经是“病秧子”有没有关系。
但没关系,整个雒阳的药铺,包括宫内的名贵药材,她都让长君精心挑选了一遍,随行队伍里也不缺医官。
再怎么体弱多病,应该也能补回来几成吧?
满怀着期待,几日行船赏景,时间一掠而过。
五日后一早。
骊珠正用午膳时,有人突然来报,称原定路线有所变动,或许要绕路,耽搁两日。
骊珠这一路本就时刻悬心,听了这话,顿时警觉审视对方。
此人名叫方渐,正是卫尉府派来负责此次出巡之人。
“前头再行二十里就要汇入熏江,进入宛郡范围,为何突然要走燕水,从伊陵郡的方向绕道?”
方渐垂着头,恭敬解释:
“回公主,昨日宛郡太守差人送来消息,熏江以西,有一处葭草渠,近日才发现那里有一伙水匪藏匿,打劫过往船只,所以差人速来知会。”
“水匪?”骊珠追问,“这一伙水匪有多少人?”
方渐答:“人数倒不多,太守已派人前去剿匪,只是发现得晚,还需时日,恐零星逃匪逼急生事,所以提议绕道。”
他将宛郡太守送来的简牍呈上,骊珠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
简牍交代了这伙水匪的来历,过往恶行,来龙去脉详实,末尾还有太守官印,不似临时作伪。
骊珠抿紧了唇,看向一旁跨刀而立的陆誉。
他沉思片刻,道:
“御船行路求稳,这些水匪虽不成气候,但未免冲撞公主,绕道的确更妥。”
陆誉都这样说,骊珠没有理由再反驳。
“……那就走燕水吧。”
方渐噙着笑意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