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最后一丝暮色,只余一盏低垂的床头灯,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晕开一小团暖黄的光圈。
倪惜没有依言躺下休息,她只换了一件丝质的象牙白睡裙,抱膝坐在宽大的床沿。微卷的长发披散下来,半掩着苍白的侧脸。灯光在她低垂的眼睫下投下浓密的阴影,遮住了所有情绪。
门被无声地推开。李默走了进来,他在隔壁的衣帽间换下沾着风尘的衬衫,只着一件深灰色的羊绒开衫,领口微敞,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他反手关上门,落锁的“咔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外界彻底隔绝。
他没有立刻靠近,只是倚在门边的阴影里,目光沉沉地锁住床边的身影。那目光带着审视,带着未消的余怒,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占有欲,像无形的网,将倪惜牢牢笼罩。
“为什么不休息?”他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像裹着砂砾,磨得人心发紧。
倪惜没有抬头,指尖无意识地捻着睡裙柔软的布料,声音轻得像叹息:“…在想事情。”
李默嗤笑一声,他离开门边,一步一步,缓慢而极具压迫感地走向床边。昂贵的羊绒地毯吸去了足音,却让他的逼近更显无声的威胁。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渐渐将倪惜完全笼罩。
“想张院长的计划书?”他停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还是想刘美琪那点不入流的算计?”
倪惜终于抬起头,灯光照亮她的脸,她没有回避他的目光,清澈的眸子直视着他,带着一丝疲惫,一丝感激,还有……无法动摇的坚持。
“我知道是算计,李默。”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异常清晰,“道德绑架,糖衣炮弹,我都知道。谢谢你替我挡下。”
“然后呢?”李默俯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床垫上,将她困在自己与床铺形成的狭小空间里。他的气息带着灼人的热度,扑面而来,混合着淡淡的须后水味道,强势地侵入她的感官。
“知道是火坑,还要往里跳?为了那点虚妄的情分?”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贴着她的耳廓,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垂,“珍珍,你的善良不该成为别人利用你的刀。”
最后一句,带着压抑的怒气和更深的恐惧。他害怕,怕她这盏本就摇曳的灯,会被那些贪婪的风彻底吹熄。他平时舍不得她累半点儿,难不成就是为了让其他人去耗费她的心力?
倪惜的身体在他的气息笼罩下微微绷紧,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热力,那是一种带着侵略性的压迫感,让她心跳加速,血液奔涌。但同时,心底那份固执的念头也在疯狂滋长。
“不是虚妄!”她迎着他几乎要噬人的目光,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因为害怕他,而是因为内心激烈地挣扎,“张院长不是刘美琪。那两百万是小钱,但那些宣传……或许真的能改变一些孩子的命运。我……我只是露个脸,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李默猛地打断她,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他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强迫她完全仰视自己,指腹下细腻冰凉的肌肤触感让他心头一紧,但怒火更盛。
“十五分钟的准备、车程、应酬、心力损耗,还有那些聚光灯,那些探究的目光,你的身体承受得起吗?嗯?”他的拇指带着惩罚的意味,重重摩挲过她下唇柔软的轮廓,眼神幽暗,“还是说,你觉得用你这点残存的力气去换别人的感激,很值?”
“值不值得,我自己知道!”倪惜被他话语里的尖锐刺得心口一痛,尤其那句“残存的力气”,像针一样扎进她最深的隐痛。委屈、不甘、自我牺牲的执拗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她猛地挣扎,想摆脱他手的钳制,眼中泛起一层薄薄的水光,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我不是温室里的花,我有我的判断,我的身体……我自己负责。”
“负责?”李默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燃,扣着她下巴的手猛地收紧,另一只手则铁箍般环住她纤细的腰肢,用力一带,将她整个人从床边狠狠拉入自己怀中。
倪惜猝不及防撞进他坚硬滚烫的胸膛,鼻尖充斥着他强烈的气息,瞬间头晕目眩。丝滑的睡裙紧贴着他羊绒开衫粗糙的纹理,摩擦间带起一阵阵细微的战栗。她的双手下意识抵在他胸前,却如同螳臂当车,撼动不了分毫。
“你拿什么负责?”李默低头,滚烫的唇几乎贴着她的额头,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凶狠和……不易察觉的恐慌。
“拿你夜里轻得听不见的呼吸?拿你吹点风就感冒发烧的体温?还是拿你抽屉里那些瓶瓶罐罐的药?”他每说一句,环在她腰上的手臂就收紧一分,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紧贴在一起,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和升腾的体温。
紧密的拥抱不再是温存,而是无声的角力场。她在他怀里显得如此娇小脆弱,仿佛轻易就能被折断,但那双仰视着他的眼睛里燃烧的火焰,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美得惊心动魄,也让他心惊胆战。
“看着我!”李默低吼,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他的眼中翻涌着风暴,占有欲、愤怒、恐惧,还有深不见底的爱意,交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
“你的命,是我李默的!我不点头,阎王也别想拿走!更轮不到那些不相干的人,用一点蝇头小利来消耗!”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霸道,“帮福利院?可以!我明天就能让他们账户上多五百万!宣传?我让李家的传媒矩阵铺天盖地!但让你去抛头露面,成为别人上位的踏脚石?休想!”
那霸道的宣言里裹挟的、近乎偏执的保护欲,像熔岩般滚烫,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抵在他胸前的双手,不知何时已失去了推拒的力气,指尖无力地蜷缩着,揪住了他开衫柔软的衣料。
愤怒的火焰在他眼底灼烧,但倪惜却在那片烈焰深处,清晰地看到了那几乎将她吞噬的恐惧,失去她的恐惧。这份恐惧,比任何算计、任何道德绑架都更沉重地击中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紧绷的身体,在他炽热的目光和更炽热的怀抱里,一点点地松懈下来。那强撑的倔强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无助。晶莹的泪珠无声地滑落,滚烫地滴在李默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上,也灼痛了他的心。
她不再挣扎,只是将脸深深埋进他散发着热气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彻底的投降:“……我累了。”
简单的三个字,瞬间抽走了李默所有的怒火。那滔天的烈焰仿佛被这滴滚烫的泪和这声疲惫的低语瞬间浇熄,只剩下满心满肺的酸软和怜惜。
他低下头,下颌轻轻蹭着她柔软的发顶,方才还带着戾气的嗓音此刻低沉得近乎叹息:“累了就睡。天塌下来,有我。”
他将她抱起,动作是一贯的轻柔小心。将她妥善地安置好了,拉过丝绒薄被仔细盖好。他俯身,滚烫的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意味,印在她微凉湿润的眼睑上,吻去那未干的泪痕。
“福利院的事,交给我。”他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我保证,孩子们会得到更好的。你只需要负责……好好地待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倪惜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他唇下轻颤。
李默没有离开。他脱掉开衫,掀开被子躺在她身边,长臂一伸,将她冰冷的身子紧紧纳入怀中。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强而有力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料,沉稳地撞击着她的背脊,像最可靠的战鼓,驱散着黑暗与不安。
倪惜没有抗拒,身体深处那点因争执而燃起的火焰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虚脱的依赖。
如果是没有生病的倪惜会继续反抗他吗?她自己也不确定。但这具孱弱的身子让她真的无心再多想什么,只能周而复始地妥协、依赖、麻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