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迁怒,但她无法不迁怒,韩信这么做,他一时任性,将自己推入了死地,也推她的努力尽数白费。
不封王就不来打,他怎么就这么能呢。
原先刘邦的二十万兵马,手下将军能调来十万,韩信二十万兵马来围,这妥妥的胜利,彭越英布必定会来抢这一功,江山一统,什么裂土不裂土,谁敢裂土就是反臣,她以权钱分与功臣,王道推行,就会非常非常顺畅。
甚至韩信不来,他们也能把项羽困死,因为有利刅,有火药。可他偏偏威胁,不封王事就办不了,他会自立。
如此这样一来,前面仿佛成了笑话,王都裂土封国,侯要不要封地,不封怎么平息众怒?
谁还不是个功臣了?
这场权欲的狂欢里,刘邦身不由己,她前功尽弃,她呆呆坐在椅子上,突然头脑一片空白,她甚至想不起来自己要做什么。
她想起先前萧何的反对,这哪用得着反对啊,直接就将她新政扬了呀。
魏倩又想到那些黔首,她先前与他们说,以后便都是汉人了,而如今,他们又会变成赵人,齐人,魏人。
杀了项羽后,这江山消停几年又会打起来,战乱永无止境。
她先前与韩信说的话,仿佛成了耳旁风,她劝他以忠义,但韩信对忠义的定义与她不同。而她那么自信的以为,没有蒯通,韩信就会是汉营的大将军,不会想着自立封王。
现实给了她狠狠一击。
许是价值与利益受到了冲突,她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韩
信这么招恨,将士们为他独占功劳咬牙切齿,谋士们因为他的野心又惊又怕。
这一刻,她的迁怒与恨意也很难止住,因为大将军的一时任性,今后战火绵延。
魏倩流了很多泪,终是停了,她也不想哭,但这眼泪止不住,待擦干了泪水,她长呼一口气,想将状态调整好。
南仲这时敲门走了进来,魏倩看是他,“先生坐。”
南仲在她对面坐下,“我听盖公说了此事,便知道丞相心情不好。”
魏倩也确实很难扯出笑容,“先生此来是安慰我的吗?”
南仲摇头,“臣只是想来劝丞相,这并不关大将军是否要封地的事,就算没有今日这一遭,丞相的新政亦会崩盘。”
“为什么?”
南仲看着魏倩,这个年轻的丞相,想一人改变世界,这是非常非常冒险的行为,她会与所有功臣对立上,立国前或许没感觉,但到了分果实的时候,事情就会爆出来。
哪怕压下来了,亦会有不满的声音,这些声音,经过岁月,又会化作怨恨,攻击新政,攻击丞相府。
“因为天下人心。”
魏倩看着他,“天下人心?这其中,天下人是谁?”
“自然是旧贵族,功臣,诸侯王。”
魏倩呵笑了一声,“是吗?天下人心里竟然没有天下人,百姓的声音如此微不足道。”
南仲点头,这是如此讽刺,又是如此真实,没有人会管百姓们会从这场分封里得到什么恶梦,他们会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王侯们的欲望那么大,而百姓们的要求那么低微,求一个太平,求一个安稳,怎么就这么难呢?他们才安生多久啊。
但这已经是最好的解法了,谁得这个天下都一样,因为始皇帝强行让天下合一,暴政苛法,引起了众怒,这众怒让项羽得到天下,又分封出去。
毕竟周分封制,国祚800岁,而秦统一,只有十四年,十四年就亡了。
这时汉想直接一统,何其难也。很难想象,朱元璋的大将军们在将近统一的时候,会与朱元璋说,老朱你先封我个王,你封了我就来帮你,你不封我就去帮陈友谅,他封。
在魏倩的认知里,这不是找死吗?
但这时代,天下公认刘邦可以做皇帝,但不是始皇帝的那个皇帝,只是因为他与项羽的对抗里拿了mvp,每次生抗项羽主力,像颁奖一样颁发给他一个皇帝的位子,类型于周天子,简称老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