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治这具生命的是绝望。
在谢霄和安尤娜的目光中,他默默离开了房间。
他终于明白了洛维恩和希伯斯为什么不惜付出生命也要支持《拉斐尔法案》,为什么安尤娜的身上带有如此厚重的理想主义色彩,为什么卡罗伦要坚定地站在阻止菲舍尔的道路上。
因为这个国家的人民从生到死就在不属于自己的土地上劳动,像摩西一样悲惨地望着它,那块至死也不能拥有的沃土,不得不像封建奴隶一样支付着租金。
他跑到湖边,艰难地蹲下身,捂着脸忍不住哭了出来,泪水从他的指缝流下,滴到这片干燥的大地上。
赛蓝抱着一团衣服路过,看见他颤抖的身影,奇怪地走了过去:“哥哥?”
许襄安愕然回头。
“你怎么哭了。”小女孩伸出手,下意识想用衣袖给他擦干眼泪,轻声问:“是伊芙琳奶奶要走了吗?”
许襄安咬了咬嘴唇:“嗯。”
赛蓝像个小大人似的拍了拍omega的头:“没关系的哥哥,至少你认真帮过她了。”
“伊芙琳奶奶也很认真地活了一辈子,不要哭。”
她把手里的衣服放下,从兜里翻出一串东西,塞到许襄安手里:“你乖乖的不哭,我把这串‘缪塞’奖励给你好不好?”
“缪塞”,在墨尔西人的方言中是赐福手串的意思,类似于平安符,繁复的陶瓷手串与银蝶、玛瑙交织在一起,叮叮当当的,带有浓重的民族色彩。
「愿你心如明镜,常保清净无染。」
「愿你内心安宁,福慧双增,一切烦恼尽消除。」
“谢谢。”许襄安低下头。
后面的几天,太阳照常升起。
金色的光芒洒满了村庄的每一个角落,给这片贫瘠的土地披上了一层温暖的外衣。许襄安主动留在村子里,给每一户人家都检查了一遍身体,忙成了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
偶尔闲下来,他会呆在简陋的小木屋里陪伊芙琳聊天,聊人生或者工作,无所不包。
“他们不太喜欢我,包括我后来的丈夫。”
“因为我从小就叛逆、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在那个全是短发的家庭里,只有我一个人是长发……”伊芙琳躺在床上,行动困难,骨头都要硬了,却还是热衷于和朋友分享自己的故事。
“他们说长头发不适合劳动,把我抓住,剪了我的头发很多次……我讨厌他们,我觉得我是可以爱美的。”
伊芙琳伸出手想要去抚摸许襄安的脸,手腕上的缪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知道吗宝贝,我特别高兴看到你这么一个漂亮的长发omega。”
“我也是。”许襄安把脸贴到她的掌心,亲昵地蹭了蹭:“很高兴能认识你们。”
伊芙琳的掌心很暖和,但许襄安依旧能感受到她的生命正在逐渐流逝。而他能做的,只是陪伴她度过这段最后的时光。
“你去过附近的纳措海吗?”伊芙琳的声音有些虚弱,但谈到纳措海,眼神明亮了起来,“冬季的纳措海是最美的,冰封的湖面像天堂一样,纯洁、磅礴。”
“没有。”许襄安想象不出来那样的地方。
他从出生起就被迫卷入“上流社会”,平时呆得最多的地方不是学校就是都市中心的高楼大厦,接触的人也大多是眼高于顶的资本家。偶尔旅行,也不会去那样穷苦的地方。
“你应该去看看。那里真的很美,可惜我再也看不到了……”伊芙琳眼中划过一丝怀念,她松开了抚摸在许襄安脸上的手,试图在空中比划出纳措海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