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片之前,他终于听清了。
白榆长叹一声:“我竟然忘了,对普通人类造成威胁的因素还是挺多的。现在我对你能不能穿过冰原,真得有点怀疑了。”
陆征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彻底醒过神过来。
睁眼还有些晕眩,他缓了半晌才看清周围情况。帐篷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战术背心的兜里被塞了两块热烘烘的石头,像揣着个小暖炉。两件外套一件盖在身上,一件叠好了垫在脑后,为他提供了最大程度的保暖与舒适。
反复催吐的灼烧感还残留在食道里,连鼻腔都有些轻微的刺痛。陆征揉揉酸胀的眉心,起身掀开了帐篷。
天光乍亮,眼前的情景让他脚步一顿。
不远处不知何时挖了一个大坑,坑底柴火正旺,细细的枝条交叠排列架在坑口,上面摆放着一片片薄肉。
白榆蹲在地上,极其熟练地用匕首片下生肉来。而他的身前,赫然躺着一具獐鹿的尸体。
“哪儿来的獐子?”陆征奇道。
“当然是猎杀的。”白榆用刀尖插着肉继续往下一划,“不然还能是自己撞死送上门来的?”
他说话时面无表情,眼睫微垂着,阴影下显出一片淡淡的乌青。
“你一夜没睡?”陆征拧起眉头,挖坑、捕猎、宰杀……这些事没有几个小时根本做不来,更别提模糊的记忆中,白榆还照顾了他半宿。
白榆没有吱声,疲惫地甩了甩刀刃上的血水,走到坑洞前把肉铺好,又仔细盖上枝叶枯草。
“虽然现在天气冷,肉也放不了多久就会变质。制成熏肉至少能保存一个星期以上,应该能支撑我们走过冰原了。”
“还有不少肉,就烤着吃吧,剩下的尸体得赶快处理,避免血腥味引来野兽。”
陆征被白榆这一手着实惊到了,“你会得还挺多,哪儿学的?”
“反正不是书本里学的。”白榆怼了一句,就着冰湖里的水净了手,又搓了一把脸白才扭头道:“你感觉怎么样了?
“我没事”,陆征其实还有些头重脚轻,但被几颗毒浆果放倒的耻辱感让这位前指挥官不免嘴硬,还来不及展示他的全然恢复,就身形猛一踉跄,差点绊倒在地。
“……”
“行了,你进去歇着吧。”白榆无奈起身,把陆征扶回帐篷。“这里靠近水源,熏肉又至少要一天,今天就继续在这儿休息,明天再赶路吧。”
他抬起眼皮认真道:“要不我出去找找有没有竹筒之类的容器,给你把肉煮着吃?这样杀菌杀虫比较充分。”
“不用,我们野外训练,吃过烤肉。”陆征面上有些挂不住。
白榆的神色瞬间有些古怪。
“怎么了?”陆征总觉得他今早有点不对劲。
白榆轻提一口气,还是决定把实话告诉他,“韩凯跟我讲过,你吃的那份,其实一直是乔扬事先就处理干净带去的。乔副要是知道你在这儿食物中毒,会想从卫城冲过来掐死我的。”
“……”,陆征眼皮一跳。
“不过”,白榆话锋一转,摁着陆征的肩膀把人就地一推,露出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陆队跟乔副的感情还真不一般,昨晚半梦半醒还一直咕哝喊他名字。”
“?”陆征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他搜肠刮肚想了一圈也记不起后来发生的事情,毒浆果的确有致幻作用,但也不至于离谱至此。
高岭之花惊疑不定,怕白榆存心诈他,赶紧矢口否认。
“真想不起来?”白榆终于秋后算账,“那我帮你回忆回忆,就在昨晚给你灌水催吐之后。”
“你当时黏糊糊地挂我身上,嘴里却在喊乔扬。”
“你究竟是哪只眼睛觉得我像乔扬?”
“……!”陆征登时心虚起来。乔扬的确是他贴心的学弟和副手,这些年来自己偶尔几次喝醉都是乔扬照顾的,昨晚恐怕是大脑潜意识里联想到以前的事情,才会在梦里都不忘指使乔副官给他倒水。
不过他们两人都是alpha,怎么就打翻了白榆的醋坛子,在他印象里白榆可从来不是什么小心眼的omega。
陆征脑子还昏沉沉的痛着,吐了半宿的狼狈让一贯有洁癖的人哪哪都不自在,他扯了扯被汗湿的领口,烦躁地用手指把额前碎发插到后面。他的后背倚在帐篷边缘,习惯性地屈起一条腿,把额头抵了上去。
alpha向来都是冰冷严厉,一丝不苟的模样,陡然流露出脆弱的一面,让白榆原本还要阴阳的话卡生生在喉咙里,硬是咽了下去。
没办法,谁让这位陆长官从样貌、气质、信息素到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精准戳在了他的审美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