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板虽然纤瘦,那背却挺得极直,颇有那书中所言的,松柏之节,傲骨之身。
柳廷则觉得好笑。
他居然会在一个下贱的太监身上,瞧见铮骨。
“狗奴才,我叫你抬头!”
像是要印证自己的猜想,柳廷则快行几步,伸手攥住云知年的下颌,狠狠抬起。
他下手不轻,所以云知年的脸颊以一种极为微小的幅度,颤了一颤,但很快,便随着柳廷则的手,温顺地仰起脖颈。
柳廷则僵住动作,亦僵住了,落在云知年脸上的视线。
云知年抬起那双淡茶色的眸子,望向面前这个明显失了态的探花郎,动着唇瓣道,“求大人,为江山社稷,撤查钟相全一案。”
云知年的脸是湿的。
雨水濡红了他的双眼,像是在无声落泪,那本就清美的面容便显得愈发柔和,可他的五官轮廓却又是锋锐若刃的,在月色下,泛出不肯退让的冷泽,两种近似矛盾的气质交织在一起,却并无不妥。
反格外,引人入胜。
柳廷则意识到自己失态,焦躁地甩开手。
随即,一股难言的愤懑之气无声地充溢胸腔。
他生气,不仅是因为,他会看一个太监看失了神。
更是因为,他在这个太监身上嗅到了一丝…腥臊的气味。
柳廷则是读书人。
他为人堂正清白,一心只念那圣贤之书,但从前在学堂读书求学时,也难免会被同窗好友拉拽着,去那城中的花楼长世面。
凤舞鸾萧,莺燕成群。
他自目不斜视,只要了二两薄酒闷头来喝,他的那干子同窗却早已唤来姑娘,左拥右抱,上下其手。
那些姑娘皆涂脂抹粉,身上香气甚重,可无论如何掩盖,都遮不住一身的腥臊气味。
后来,柳廷则才知,那是被男人侵蚀留下的。
可今日,他在一个太监身上,闻到了同样的气味。
“你…你是云知年?”
柳廷则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高声问道。
“奴才是。”
云知年依旧没有多大反应。
倒是柳廷则,失魂落魄,脚下踉跄,几乎站不稳身。
“大人小心。”
云知年下意识要扶。
却被柳廷则挥掌打开,他嫌恶地拍了拍被云知年碰到过的袖袂,仿佛沾染了什么极脏的污秽。
云知年只好缩回手。
他默了几息便又道,“陛下既肯接大人入宫相商,想必也是…”
“相商?”
柳廷则咬着牙,面庞却带着些薄红,他怒气冲冲地,打断云知年的话,“你可知他召我今夜入宫,根本就不全是为了钟相全之事!他,他…他居然想要宠幸我!我不同意,他就命人将我关进这青鸾殿中!不准我离开!”
柳廷则到底年少,心里根本压不住事,喜恶亦很明显,“他还说,说我,像极了,他的一位故人!真是,真是荒唐至极!”
云知年听到“故人”二字,周身微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