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却比景更静。
唯有裴玄忌的一颗心,不静。
他略略失神,直到江旋安扑向云知年,才猛然清醒。
他这是在做什么?
该死!
云知年分明是江寒祁的禁脔,且他根本就不喜欢男人,最是不屑军中狎弄男宠伶倌的军痞子,也向来看不起那种柔弱扶风以色侍人的男子,可为何偏偏,心里却没来由地抑起一股冲动。
这冲动毫无根据,只像是股热气在他心口不住乱窜,挠得他心头发痒。
裴玄忌闭了闭眼,压下情绪,走至云知年近前。
云知年抿着唇,仰头同他对视,神情是一派惯常的疏冷。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痛的缘故,浅茶色的眸里氲了层濡湿的水汽,于是,那沉俊的脸便倏地柔和下来,仿若是在无声哀求帮助。
只这一眼,就将裴玄忌原本想好的措辞彻底打散。
他喉结上下滚动,几息后,才从牙缝里挤出几字,略显生硬地问他,“怎么回事?”
顿了下,又补道,“怎么受伤了?”
“哥哥是,是替我取纸鸢摔伤了!裴三!你快帮我把纸鸢取下来!”
裴玄忌根本不搭理江旋安,视线仍落在云知年身上,眼里聚着看不透的光亮。
云知年这时大抵也猜到裴玄忌是被江旋安强拉过来的,便冲他颔首点头,“裴参军。”
他回答,“是这样的。”
裴玄忌便也不再多言,抬头望了一眼头顶被层层枝桠缠起来的纸鸢,足尖一点,便伸臂攀上,他很轻松地爬至最顶端,将纸鸢取下,扔给了巴巴看着的江旋安。
江旋安拿回纸鸢,自是开怀不得了,但很快,就又扯住裴玄忌的胳膊说道,“你带哥哥回去罢,哥哥受伤了,天又这么冷,不能一直坐在雪地里!”
裴玄忌再度望向云知年。
云知年知晓江旋安心思,便对他道,“小郡王,你去放纸鸢罢,有裴参军在这里,我没事的,你将绒帽戴好,仔细在雪里跑时冻着了。”
见江旋安抱着失而复得的纸鸢一溜烟跑进雪中,才转而温声对裴玄忌道,“裴参军可是要去见陛下?”
“我带你去陛下殿前等候。”
云知年说着,就扶住枝干,企图站起来,可他两腿发颤,便是勉强起了身,在雪冰上刚行几步,脚下就生了趔趄,直直往前栽去。
幸而,一双手及时扶住。
“伤成这样,还要勉强?”
松雪气息转瞬即逝。
裴玄忌帮他稳好身形,就飞快地缩回手,捡了根趁手的长枝,随手摘去带刺的前梢,方才抛给云知年道,“用这个。”
云知年默默接过,尝试用长枝做拐走路,但长枝在冰面上总是打滑,裴玄忌默默看了两眼,终是忍不住,伸手够起了长枝的另一头。
他牵住长枝,长枝连着云知年。
他带云知年往回走。
有了支撑后,使不上劲的腿总算是也能向前迈开步子了。
云知年于是低眉道了句谢。
裴玄忌没有应声,只同他一前一后地走。
这处苑林同欢和殿相隔不算远,寻常情况下,也是没有宫人往来的,但不排除,会有人暗中窥探监视。
云知年略有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