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年有些讶然地接过食盒打开,却发现里头并非是什么剩饭剩菜,而是热气腾腾的包面酥饼,便也有些生奇。
再看那仆妇,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好像是要看着他吃完一般,见他不动筷子,居然还好心问道,“怎么了,是饭菜不和胃口?”
同昨日对他的态度简直有天壤之别。
“没,没有。”
云知年本也是有心疾在身的。
从前同裴玄忌好时,心疾是从不发作的,可如今,他和裴玄忌已经成了这般。
他肮脏怯懦,始终不敢接受裴玄忌的爱,更不敢去给予爱,身体里还留存着那肮脏的蛊血,他一直在欺骗在隐瞒他的阿忌,他想自己再没有资格去做阿忌的爱人了,或许,这样的关系,对他们两人都好。
只有rou体上的口口,再没有两心间的相守。
云知年的心又开始绞痛发慌,便用手抓起那些包点,闷声往嘴里塞,他吃得又快又急,迫不及待地吞咽下去,可两行苦涩的眼泪却顺着眼眶滑至口边,惹得他又重重咳嗽了一阵,才抚着心口,继续去吃。
那仆妇却在一旁暗记道,今日的吃食,这小郎君并不喜欢,吃的时候都流泪了。
云知年哪里知道这仆妇是裴玄忌安排过来的,他吃完东西,又净了净手,方才很乖巧地道了句谢,问自己今日要洗的衣服在哪里。
“哦,哦,你今日就负责洗将军的衣物!”
“不在这里,你跟我走,我带你过去。”
裴玄忌的衣服?
云知年虽有疑惑,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听从安排。
他跟在仆妇后头,往院中的另一条道路走去。
这仆妇故意走得很慢,走上一会儿还会停下来等云知年,所以,云知年还是能够勉强跟上她的,可当他们穿过一条回廊,又转过一处假山,来到了府邸的西院时,云知年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
温热的水汽扑面而至,一方凿出的天然温泉嵌在青石之间,水面氤氲起袅袅白雾,走近后便觉暖融舒服,温泉池旁的腊梅树则撒下不少花瓣,漂落于水中,映透着池底铺着的光滑莹润的鹅卵石,美若仙境。
只十分不合时宜的是,一根晾衣用的绳线被系在那两株梅树上。
仆妇很不自然地指着温泉旁的两盆衣服,对云知年道,“将军的衣服比较特殊,你在这里用温泉里的热水洗。”
云知年蹲下身,待看清盆里的衣服时,却猝然呆住。
这…这哪里是裴玄忌的衣服,分明是他自己的,而且…而且还是他的亵裤亵衫…
云知年瞬间面红耳赤,想到他今早起来时就发现自己的亵衣亵裤都被人换过了,这盆里浸泡着的,自然是昨夜弄脏污了的,可云知年用手摸了摸布料,发现衣服明显是已经洗干净了的…心中的疑惑便就更深,这是谁洗的?为何会把洗完的衣服交给他重新洗一遍。
云知年顿觉费解,可眼见此处并无仆从路过,也寻不到人去问,就只好端过木盆,舀了两勺温泉中的热水,将衣物再涤荡一遍。
因是洗干净了的,所以此番轻松不少,皂角的清香味从盆间传来,云知年将衣物洗净过后,便挤干晾上,他拭了拭额角的细汗,纤长的指尖在阳光下呈现出近乎透明的白皙光泽。
裴玄忌也不知自己站在角落究竟驻足细看了多久。
直到云知年转身之际瞧见他,因着惊讶瞳孔微微睁大,裴玄忌才悻悻走了过来。
“看什么?”
几乎是两人视线碰触的一刹,裴玄忌就将脸板了下来,“你的活都干完了?”
“嗯。”
云知年点点头,顿了两息又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本将军来泡温泉,还要经过你的应允?”
裴玄忌极不客气地回怼。
“那,那我先走了。”
“站住!谁让你走了?过来,替我更衣。”
裴玄忌兀自张开双臂,黢黑的眼珠隔着氤氲的水汽,在云知年单薄的身影上投下暗光。
云知年依言照做。
只是在解到裴玄忌的中衣时,神情恍惚了一下,裴玄忌的身上也有股皂角的清香味,甚至比他自己的还要更浓,更重,都快要将那原本的松雪气息完全覆盖住了,他有了一些思绪,可论起来却又实在太不合理,所以,他并不敢深想。
就像他从不敢深想他和裴玄忌的未来。
云知年垂下眸,继续为裴玄忌解衣,很奇怪的,因着这些莫名奇怪的念头,他的手亦在此刻变得异常的笨拙,指节在盘扣上绕了几绕,都没能成功解开,仿若像是故意惹火般,隔着薄薄的两层布料,在碰触裴玄忌的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