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子牧则留下,嘱咐裴玄忌道,“裴将军的意思,你都明白了?”
裴玄忌神色微僵。
停了几息,才重叹一声,启唇问道。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裴定茹这时也向他二人走来。
“你也是在军中长大的,自该明白军令如山的道理。阳义位置富庶,且有银矿,需有人过去守着,且阳义郡王江旋安当年本就是由裴氏所救,只要你好好待着,不出三五年,升个督军,不成问题。”
狄子牧瞧出裴定茹的不舍,便拍了拍裴玄忌的肩,安慰道,“你小子,前途大好啊!”
裴玄忌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在意的,从来都不是所谓的前途。
“可…我也是他的儿子。”
裴玄忌那向来桀骜冷淡的眸中隐有泪光浮动。
他握了握拳,扔下这句话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宴席。
裴玄忌心中感伤,又因记挂被灌了酒的云知年,于是回到卧房,可没成想,房内空空荡荡,云知年竟不在当中。
裴玄忌唤来仆从询问后才知,云知年被送回来后不久,就向人要了醒酒用的药汤,喝完之后就离开了,也没让人跟着,不知是去了哪里。
裴玄忌便又让人去宴席,柳廷则甚至江旋安的身边都寻了一通,皆未找到云知年。
裴玄忌顿感失落。
云知年会去做什么?为何不叫他陪同?会不会又受欺负?
他心思杂乱无章,又想到父亲命他明日一早就启程回阳义,对他献上的贺礼竟也并未表现出任何喜爱,甚至连箱盖都不曾打开,甚至于,当裴玄忌向父亲表明自己已有心上人,不愿接受家族安排的婚事时,父亲也只是冷冷淡淡地道了句,知道了。
不问他喜爱的是谁人,也不问他是何时有了喜爱之人。
他像个外人,被父亲赶走,仿佛多看一眼就觉有碍。
他想到从前,每一次家族团圆之时,亦是如此,他甚至不被允许上席,只能孤孤零零去看那属不得他的父慈子孝,其乐融融。
“裴三公子,你该去提前备马点人了,将军的意思是,府中宾客多也是明日返程,您要稍避着点,所以要趁大早就出发。”
约摸过了半刻钟,忽来了人站在门外提醒裴玄忌。
“我知道。”
裴玄忌在卧房中留下了一盏灯和字条给云知年,声调透寒,咬字亦也极重。“我自会走,不会赖在裴府讨嫌。”
*
却说这一晚,裴氏府邸其实发生了很多事。
裴玄忌愤而离席之后,寿宴已然接近尾声,在座的也皆是同裴氏来往密切的同袍故交。
裴氏长子裴元绍出面宣布,裴氏愿同艾南钟氏结盟。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的酒便立时醒了大半。
陇西同艾南,本就是大晋有朝以来最大的两方节度使,此番结盟,势力更胜从前,兵马人数加起来已超百万,再无人能同其抗衡,而最紧要的是,如今帝党后党两派争执不休,而裴氏此番选择钟氏背离帝党,这朝廷的天,怕是都要变了。
钟霆洋洋自得,借着酒劲放起厥词,“听闻皇上现今并不在京中,无人知他去了哪里,若万一有何不幸…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