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何要答应你啊?”
裴玄忌扯动伤痕累累的嘴角,“你应该知那些被你软禁在京郊的妇孺,已经被我的人救下大半,你并不能再用他们的性命威胁我。”
“我知道,你巴不得我们跟钟氏斗,最好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这样,你才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不过江寒祁你可不要忘了,陇西之所以能够一步一步走到今日,靠的可不是钟氏那些个拉拢逢迎,瞒上欺下的伎俩。”
裴玄忌黢黑的眸亮着,“我来京一趟,没有回去,兄姐自然会知晓我已遭遇不测,但那又如何?只要陇西军尚在,只要裴家人尚在,你江寒祁永远都无法征服他们,陇西自会用自己的方式,存活下去。你的想法,根本就不会得逞。”
“哦?裴小将军还真是聪明啊,不过,朕倒是觉得,你肯定愿意留下来,因为,你有软肋。”
江寒祁一字一顿地道,“只要你留下,朕就将云知年,赠你为奴。”
“从此以后,裴将军对云知年要杀要剐,还是收作男宠私奴,朕都绝不再过问。”
云知年是被绑着由宫里送去京中那座新赐的将军府中的。
将军府里的仆从大多是从前阳义参军府里的,并不清楚这位由皇帝御赐的“奴隶”同自家将军之间的爱恨纠葛,且裴玄忌对于云知年的到来并没有任何表态,只吩咐全权由管事曹伯安排妥当,因此想这云知年大概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态度自然也轻慢下来,自云知年一进府门,便远远站住,冲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纭。
其中不乏有很多恶劣揣测的言辞,如刀般刺入耳中。
云知年并未有太大反应,他神情麻漠,只垂眼跟在后面走,一言不吭,若非是腕间铁链偶尔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碎声响,倒当真像极了那画于纸上的纤薄美人儿,只一稍,就会随风飘散。
小太监山紫搀扶住云知年,低声问他,“大人,你没有事罢?”
云知年方才恍神般抬眼。
他摇摇头,想要开口宽慰山紫几句。
毕竟山紫本无须跟他一起出宫遭这趟罪的,是山紫放心不下他,跑去向江寒祁求情求着一道过来的,但今日一早,来接应他们的人却并没有给山紫上枷锁,只给云知年一人扣了铁锁,说是裴府那边要求的。
上京的裴府还有谁在?
不过只有裴玄忌一人。
所以这句话等同于是在告诉他,这是裴玄忌要求的。
云知年轻抿了抿唇瓣,强压下心头泛起的不安,可这宽慰人的话却怎的也说不出口了,在嘴边儿绕了一绕,还是咽了回去,想自己还是要先见一见裴玄忌,先问清楚他为何会留在京中。
可是,领路那人却迟迟没有带他见裴玄忌。
这座新赐的将军府占地极广,约摸有六进六出,朱门高墙绵延数里,前院松柏苍劲绵延,只布置装潢却低调肃穆,沿用了裴玄忌在阳义做参军时所住府邸的风格,皆是陈色暗调,唯有连廊檐角处悬了几处铜铃,随风轻摆,发出清脆响声。
云知年愣了一瞬。
因他忽想起小时候,他所住之地,也像这般挂了铜铃,他和小景卧房的铜铃,还是爹爹抱起他们,由他们亲手挂上的,算算时日,这处将军府应当并非新建,而是从旧有的府宅中挑选扩建的,那…那此处会不会…会不会就是云氏故居…
又一阵风来过,铜铃叮叮当当,兀自响动不停,云知年怔忡间,陷入童年旧忆,竟一时忘了再往前走。
可只这么一瞬的功夫,他腕间的锁链就被人狠狠一拽。
“唔…”
云知年猝不及防,踉跄几步,痛苦地皱起眉心。
“你们,你们怎么伤人?!”
山紫气得涨红了脸,半扶住云知年,瞪望向那个出手伤人的侍卫。
“怎么?我们将军可没有交代要怎么对你?圣上谕旨说是赐来府中做奴,既是做奴,他不懂规矩杵在那儿乱看,我替将军教一教他,有何不可?”
这个侍卫同裴府的其他仆从不大一样。
颇为趾高气扬。
云知年想到裴玄忌从前同他说过,府里有些侍从是他兵营里一道长大的兄弟,平日里感情甚好,说起话来也无甚遮拦的,便想,这人或许亦是这样,便也压下脾气,叱住山紫。
“这位小哥…”
云知年躬了下身,“我想见裴将军,劳烦您带我过去…”
“喏。”
那侍卫打断云知年,指了指面前的青石台阶道,“想见将军,就在这里跪着等。”
“不过嘛,见与不见,还是要看裴将军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