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遗让开位子,坐在一旁,拿起一本地理志缓缓翻开。
许云程熟练地重研好墨,铺好纸,有模有样地拿起笔蘸蘸墨水。在徐遗身边练字练了许久,他也就这些步骤练得最熟,一到落笔,却摆摆弄弄不知落在何处。
“练字讲究一气呵成,你若总犹豫不决,怎能练好?不要怕写得难看,尽管下笔就好。”
许云程一边看着徐遗的字一遍一笔一划照着练,过程更是一句话没说,反令徐遗觉得不习惯,平常许云程的嘴一定要叽里咕噜说个不停,嘴巴累了等于字练累了。
如今这字倒是比以前有些长进,徐遗虽捧着地理志,可眼睛却是一直盯着许云程。知许云程手腕疲酸,便欺身上前,轻握住他的手,让他借着自己的力,写下那句诗:
人已归,梦已成。人间欢好,恰似尔汝。
“盈之!我回来啦!”
一道明亮又快意的声音在涑水岸边响起,冬枣和有庆同时回头,就见许云程一脸风尘仆仆地站在院门外,河上微风吹起他额前的乱发,他的那双星眸在进城的霎那就笑弯了。
许云程一路小跑进去,边掂量自己身上些许包袱,大包小包总共四五个,个个装得满满当当。
有庆和冬枣见状帮忙卸下这些包袱,许云程略微翻了翻,分道:“这个是有庆你的,这个是冬枣你的,剩下的就是盈之的了。”
“诶,盈之呢?”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面带同情地看向许云程。
有庆往书房方向指了指:“在里头呢,徐相公好像是病了。”
冬枣接话:“还撒酒疯呢。”
病了?病了喝什么酒啊!
许云程提着包袱的手蓦地攥紧,快步跑进书房,双眼在屋里四处张望。
酒味并不刺鼻,而是淡淡的很好闻,但许云程想依徐遗怎么练都不长进的酒量来说,不出两壶必醉。
地上还散落许多纸张,许云程随手拾起一张看见上面写满了他外出游历以来寄回的所有书信。
徐遗特意挑出许云程思念他的那些能在心底溢出蜜来的话,写了一遍又一遍,填满一张又一张,于此同时还有两个小人儿待在句尾,一个笑眼盈盈,一个伤心欲绝。
画得可真传神,许云程轻笑一声,竟不知他的兄长还有这么有趣的一面。
他正欣赏得入神,耳边就传来声声撞击的声音,且轻重不一。
“盈之?”
“兄长?”
许云程对着一个坐在软榻上的背影连唤两声也不见应答。
徐遗似是醉了,有一下没一下地用额头敲响身前的案几,许云程搭上他的肩蹲下来,赶紧伸出手垫在桌上,怕人一不小心磕疼了。
徐遗感受到额头传来温软的触觉,微微睁眼,入眼则是一颗墨色小痣,便顺势枕在许云程的手心上。
许云程看着徐遗闭上眼用脸颊胡乱磨蹭手心,一时间忘了人是醉的,而是俯下头用自己的额头为对方试温。
他认真说道:“这也不烫啊。”
但只试一次也不准确,于是许云程还想再贴上徐遗的额头,就听见:“是何人?”
何人?兄长这是病糊涂了还是醉糊涂了。
许云程晃了晃他,叫苦连天:“哎呀,这下遭了,只一年多不见,兄长这是连我的声音都忘了。”
徐遗睁开眼,视线迷迷糊糊的顺着枕住的手臂一路往上,最终落在一脸不闷的许云程眼中,与他对视片刻。
“是阿程吗?”
“是我,我回来了。”
见徐遗要坐直,许云程赶紧搀扶住。怎料徐遗一个突然凑近,张着迷糊醉眼,对许云程的脸又是捏又是摸。
许云程先是有一瞬忘了呼吸,后来徐遗的手在他身上胡作非为的时候便不敢动了,只能呆呆地任由对方摆布。
徐遗越来越近,整个人几乎快贴上去了,带着清冽酒味的气息扑在许云程的脸上,很好闻,也令许云程不免有些紧张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