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画中人手持折扇,青鸾面具下眸光流转,若有若无带着些许笑意。
那画上的面具纹路精细,鸾鸟图案用朱砂点染,精致纤长尾羽蜿蜒入鬓,带出一抹温柔的弧度。
画这画像的人,定然极其用心,每一笔勾勒涂抹都倾注了画者难以言喻的情愫。
青霜指尖轻颤,心里五味杂陈,仿佛望春楼厨子打翻了调料瓶,将酸甜苦辣混在脑中翻涌。
她轻轻抚摸着画上的人影,终于明白了时鸿的心思。
她知道了为何府中的时鸿总是心不在焉,也明白了那日望春楼重逢,宁鸾面前的时鸿为何露出那般模样。
青霜自嘲地苦笑着,她早知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厢情愿,却没成想,一切的真相竟来得那么急,那么快,那么猝不及防。
多年来,望春楼是她最眷恋的家。
为了守护这份恩情和温暖,她甘愿做宁鸾手中最锋利的剑,做青露面前最坚实的盾。
她暗杀过无数人,也保护过无数人。腥风血雨里,她给自己镶上冷漠的面具,铸就冰冷的铠甲,只为在这乱世中,某得一席生存之地。
若是没有林夫人当年的救助,自己和妹妹不是饿死在街头,就是成为别人贵族家的玩物,一辈子仰人鼻息。
可林夫人给了她们生存下去的机会,也给了她们选择自己道路的机会。
青霜从不为自己选择的道路而后悔,为望春楼做任务任务,既是付出,也是救赎。
正因为她被楼里上上下下的人们需要着,她才感受到作为一个“人”的真正价值。
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冰冷的面具已经揉进骨血里,融化进了血液,成为她名字的一部分。
她总是一个人咬着牙关,跌跌撞撞捂住伤口,拼命向前奔跑,从未得到过片刻的安宁。
那房顶瓦片上的烧鸡,望春楼天价的肖像情报,横梁上御用的白玉凝脂膏。
时鸿的笨拙和直率,让青霜第一次感受到了她自己。仿佛天地万物都不必挂怀,只需眼中紧盯那一人。
为那一人而笑,为那一人而哭,在奋不顾身的时候,只为那一人负剑前行。
那日为保护他所受的伤,真的是因为望春楼的任务吗?
那些日夜相守的默契与陪伴,真的没有打动过她的内心吗?
青霜快要无法欺骗不了自己。
她拿起桌上一张又一张的画像,笑着的、冷漠的、算计的、高贵的,张张都是宁鸾戴着面具的样子,直到最后一张——
青霜苦笑着开展最后一幅画,这画被人捏出些褶皱了。
一看就是经常拿在手里,反复摩挲的。
纸面上有墨迹的地方,甚至泛起了毛边。
那是青霜的画像。
她一身黑衣,独站房檐之上,手中的黑色细剑凌厉,头顶蒙着的黑色面纱被风微微吹起。
在月色中,显得那么孤单冷寂。
这正是前几日,时鸿拿去望春楼珍宝阁问情报的那张画。
定格下来的,也正是青霜下定决心,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救下时鸿的那一刻。
青霜攥着这张画像,压抑的笑声在暗室中回响。她笑得越来越放纵,越来越沉痛,笑到肩头发颤,好像要一口气把心中筑起的束缚和坚强,全部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