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抽油烟机低低嗡鸣,糖醋排骨的焦糖香漫过岛台,在暖黄的灯光里织成一张温柔的网。
林牧时翻动锅铲的动作顿了顿,锅沿的热气模糊了他的侧脸,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轻得像窗外飘落的晚风:“嗯,我以前在检察院待过。”
许千鹤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她看着书架上那本《刑法学》的书脊,磨损处露出里面的米白色纸页,突然想起林牧时刚才解牵引绳时,指尖划过张勇项圈的温柔。原来这样的手,也曾握过冰冷的卷宗。
“你在刑事检察部门?”许千鹤问。
“嗯。”
“那为什么……”
那为什么现在在送外卖?
许千鹤的话卡在喉咙里,窗外的霓虹灯蓦地亮起,在林牧时侧脸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
张勇不知何时叼来个玩具球,正用鼻尖蹭林牧时的脚踝,喉咙里发出黏糊糊的呼噜声。
林牧时弯腰摸了摸张勇的头,指尖穿过比格犬柔软的耳毛,动作慢得像在回味什么。
“我那时候办过一个相当棘手的案子。”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锅里咕嘟冒泡的排骨,“当时年轻,沉不住气。”
许千鹤没追问案子的细节,只是看着林牧时垂下去的眼睫,很长,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遮住了所有没说出口的情绪。
“和嫌疑人起了冲突?”许千鹤轻声问,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冰凉的杯壁。
“嗯,动手了。”林牧时转过身,搪瓷锅铲在灶台上轻轻敲了敲,“院里给了处分,我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就辞职了。”
林牧时笑了笑,浅淡的笑意里盛着释然,“我现在还在禁业期,不能碰法律相关的工作,送外卖倒也自由。”
晚风掀起落地窗的白纱,琴叶榕的影子在林牧时身后轻轻摇晃。
当他说“自由”两个字时,眼神亮得像日落最后一抹橙色的霞光。那是许千鹤在视频里剪辑过无数次的,属于理想主义者的鲜活光芒。
“其实送外卖挺好的。”许千鹤看着林牧时系着灰色围裙的背影,觉得那身家居服比检察制服更顺眼,“至少能随时给张勇买冻干。”
林牧时回头时,正好撞上许千鹤的目光。
夕阳的最后一缕金辉落在两人之间,张勇叼着球跑过,尾巴扫过他们交叠的影子。
许千鹤说:“下次我们一起带张勇去郊区的宠物乐园玩吧,城市太小了,它需要更广阔的天地。”
林牧时的喉结动了动,声音里带着笑意:“好。"
厨房里的排骨发出“滋滋”的声响,糖醋汁的甜香混着两人没说出口的默契,在16楼的高空里慢慢发酵。
许千鹤低头抿了口没有味道的冷水,却觉得舌尖泛起淡淡的甜。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透过白纱窗帘,在林牧时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暖黄的灯光落在原木餐桌上,三道精心制作的菜摆得像幅静物画。糖醋排骨裹着琥珀色的酱汁,在灯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炭烤羊排上的迷迭香还在微微颤动,肉汁顺着骨缝往下滴。椒盐里脊堆成小山,金黄的外壳上撒着细碎的葱花。
许千鹤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仿佛自己中午囫囵吞下的那碗螺蛳粉只是一场潦草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