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的风带着水草的潮气,拂过脸颊时凉丝丝的。
一只萤火虫提着绿灯笼从芦苇丛里钻出来,刚巧停在张勇摇得欢腾的尾巴上,把它吓得“嗷呜”一声窜到林牧时脚边,逗得许千鹤笑弯了腰。
“你看张勇,看起来无法无天,实则胆子比绿豆饼还小。”许千鹤弯腰去捞张勇,指尖却被林牧时先一步碰到。
他正伸手把张勇往旁边引,两人的指腹在晚风里撞了下,像两颗相触即分的星子。
林牧时呼吸一滞,顺势拎起张勇的后颈,“小心掉河里。”话音刚落,就被张勇回头舔了手,痒得他指尖蜷缩了下。
许千鹤看着林牧时手腕上的红绳,不知是自己求的,还是别的什么人给他的,此刻在月光下泛着浅光。
“说起来,”许千鹤踢着脚边的小石子,石子滚进河里,溅起一圈银亮的涟漪,“你做饭那么好,以前常做给别人吃吧?”
林牧时的脚步顿了顿。河水漫过鹅卵石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他低头看着张勇扒拉芦苇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毕业后跟室友合租,偶尔会做。”
“哦——室友啊。”许千鹤拖长了调子,故意歪头看他,“是男生还是女生?”
“啊……”林牧时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像被踩了尾巴的大型犬,“是男生,同专业的师兄,后来去了律所。”
他说着,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指腹向上蹭过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我没……”
“没什么?”许千鹤追问,眼角的笑意藏不住。她从没见过林牧时这副模样。平时连送单超时都能保持情绪稳定的人,此刻却像被戳中了什么秘密,喉结滚动得格外明显。
萤火虫又飞过来,停在林牧时的肩膀上。
许千鹤看着那点绿光映在他瞳孔里,突然听见他极轻的声音:“我没谈过恋爱。”
晚风仿佛在这一刻停了。
河水的哗哗声、张勇扒芦苇的沙沙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许千鹤的心跳漏了半拍,像被石子打乱的涟漪,一圈圈漫到耳根。
她原本只是随口逗逗,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直白的答案,直白得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所以……”许千鹤攥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自然,“我是第一个尝你手艺的女生?”
林牧时停下脚步,月光恰好落在他眼底,亮得像落满了银河星辰。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张勇叼来的芦苇杆打断——它把毛茸茸的脑袋往他手心蹭,像是在催他快点回答。
“嗯。”林牧时终于低低应了声,嗓音干净清润,轻得像怕被风吹走,“你是第一个。”
许千鹤忽然不敢看林牧时了,低头盯着自己的白球鞋。
鞋尖沾着河边的草屑,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顺眼。
她想起他做的糖醋排骨,酱汁在舌尖化开的甜;想起他递酸梅汤时,指尖擦过她手背的暖;想起此刻他站在月光里,连慌乱都带着笨拙的认真。
“那还挺荣幸。”许千鹤小声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林牧时没接话,只是伸手把张勇抱了起来。张勇在他怀里挣扎,尾巴扫过他的下巴,扫得他忍不住笑出声。那笑声混着萤火虫的微光,落在许千鹤耳里,像颗裹了蜜的糖。
河水慢悠悠地淌,把水流声拉得老长,在鹅卵石滩上交叠成一团。
许千鹤偷偷抬眼,看见林牧时正低头看着怀里的张勇,侧脸的线条在月光里柔和得像幅水墨画。
今晚的月色真美。
*
又是新的一天,张勇今天的监护人依然是林牧时。
晨光透过香樟树叶的缝隙,在某单位宿舍楼的台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牧时拎着外卖袋站在7楼门口,张勇趴在他脚边,舌头伸得老长,耳朵被热浪熏得耷拉下来。
这已经是今天第三单没有电梯的楼层,张勇显然对“高温作业”产生了强烈抗拒。
门开的瞬间,空调冷气像只无形的手,猛地把两人一狗往屋里拽。
穿篮球服的男生接过外卖,身后突然窜出团雪白的影子,是只萨摩耶,尾巴摇得像蓬松的蒲公英。
“布丁!不许扑人!”
张勇却像被按了启动键,“噌”地冲进宿舍,径直跑到空调口正对的方向,前爪扒在地板上,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满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