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在众人的惊异羡慕的眼光中,登上了那座华贵的轿辇。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男子能享受与道母娘娘同车而乘的殊荣。
帐外寒风凛冽,帐内温暖如春,仅一帘之隔,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当真是神异。
他低着头,在明黄色的蒲团上正襟危坐,连一根指头都不敢乱动。
因为这个距离实在太近了,以至于都能闻到娘娘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幽幽的檀香。
过了一会,感觉冰冷的手脚逐渐回暖,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方才从公主府里逃出来的时候十分匆忙,身上就只穿了几件单薄的衣裳,如果不是贴了几张暖符,恐怕早就被冻僵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娘娘已经救了他一次,这次是第二次。
而在娘娘眼中,少年的脸颊耳根处都冻得通红,显然是被冻坏了,再加上刚才又在雪地里狼狈的摔了一跤,弄得身上脏兮兮的,在蒲团上跪坐着,一副低眉垂顺的乖巧样子,显得格外可怜。
凝视着他,内心深处忽然产生了一丝怜意。
无“家”可归的孩子,本不该吃这份苦。
“不必拘谨。”她轻声说道。
少年闻言微微一怔,忍不住偷瞄了她一眼。
只见道母娘娘头戴紫金莲花冠,银发如霜,额头眉心处有一点细小的红痣,极其美艳,一双丹凤眼极其有神,目光无比慈爱,轻薄的面纱后面是一张精致白净的鹅蛋脸,不施粉黛便胜却人间无数。
又听得她柔声相询:“孩子,你姓甚名谁?”
他马上有些慌乱地回答道:“回娘娘,小人……我,没有名字。”
身为奴婢贱人,姓名早已被剥夺。
高阳倒是曾经替他取了一个代号,叫做“欢奴”,但他非常不喜欢这个称呼。
至于穿越之前曾经用过的名字,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年,以至于都觉得有些陌生了——“安懿”,懿就是美好的意思。
寓意虽好,但是因为写起来笔画太多,导致每次需要签名的时候,过程都十分繁琐,早就已经受够了这个名字,想要改掉。
如果可以的话,这辈子他想叫安一。
“怎会没有名字?倘若真的没有,也可以自己取一个。”
他犹豫了一下,“我想叫安一,一二三的一。”
娘娘眼波流转,那双无瑕的美眸仿佛能看穿一切。
她柔声道:“安一这个名字很好,只可惜道破了天机。不如就叫安易吧,平易的易。”
安易感激地点了点头,“多谢娘娘赐名。”心里对这个新名字也很满意。
人生艰难,是应该变得容易一些。
……
就这样,道母把少年捡回了玉真观,带在自己身边。
玉真观原本是皇家的园林,坐南朝北,依山傍水而建。如今已经成为了道教圣地,不许闲杂人等入内。
有诗为证:台殿曾为贵主家,春风吹尽竹窗纱。院中仙女修香火,不许闲人入看花。
现在安易成为了观里唯一的男人,可以独览群芳。
只见他脸上的神情有些木讷,任凭娘娘牵着衣袖,低着头亦步亦趋,从延生牌坊下走过。
入目之处皆是雄伟的宫殿楼阁,雕梁画栋,鳞次栉比,彰显出磅礴的道宗气象。
她领着他一步一步登上那直通山顶的长阶,犹如登天一般。
山顶之上,便是太清宫,娘娘平日里清修的道场。
许多正在扫雪的女冠围聚过来,侍立在阶梯两旁抱手行礼,几乎所有人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们,就连身份最高的玉真公主也不例外。
这一幕当真令人终生难忘。
娘娘轻轻推开殿门,抬步入内,安易便见到日月星辰、朝曦余晖、山光水色所有美景似乎都一齐涌入室内,仿佛进入了另一方小世界。
纵然是人间最奢华无比的皇宫也在道家的洞天仙境面前也显得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