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后,天地再无“王平”之名列入仙班。但凡人间有大灾大难之处,必有人见一布衣夫妇现身,或施药救人,或讲学启智,或调解纷争。他们不留名姓,不立宗派,来如清风,去似流水。
百年流转,王朝更替。某年寒冬,北方大雪封山,饿殍遍野。一支商队被困山谷,粮尽援绝。绝望之际,一对老夫妇出现,男的背着古琴,女的手捧炉火。他们没有食物,却教众人如何采集雪下苔藓煮汤充饥;没有药物,却用针石为人驱寒活络。
夜深,老人坐在篝火旁,为众人弹奏一曲《归去来》。琴声悠远,竟引来山中群狼围聚。众人惊恐,老人却笑而不惧,反将最后一块干粮抛向狼群首领。
“你们也在挨饿吧?”他说,“这世间的苦,不该只由人承担。”
次日清晨,雪停日出,狼群竟自发开辟出一条通路,引他们走出绝境。
有人问其姓名,老人只道:“姓王,无名。”
多年后,当地建庙祭祀,塑像两尊,一男一女,并肩而坐,男持琴,女执炉。香火不断,百姓称其为“仁德公夫妇”。庙中无经文,唯墙上刻有一句话:
**“道非神授,乃人心所共。”**
而在极北冰原深处,一座冰窟之内,一块千年不化的寒玉静静躺着。玉中封存着一枚破碎的玉简,上面依稀可见几个字:
>“第九龙君遗诏:若后世有人能舍天尊之位而守凡心者,当以此玉重铸龙魂,许其与吾同列永恒之列。”
然而无人知晓,那枚玉简早已化作尘埃,随风飘散在昆仑梅园的一场春雨里。
又是一年春分,南离炎陆的书院再次响起童声齐诵: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纸鸢漫天飞舞,其中一只格外精致,上面写着:“愿天下再无疾苦。”
它越飞越高,最终融入云层,不知所踪。
同一时刻,东海孤岛之上,梅花盛开如海。月下,茅屋前,男子抚琴,女子倚门而望。
“你觉得,他们会记得我们吗?”她又一次问。
“记不记得不重要。”他拨动琴弦,轻声回应,“只要还有人愿意问‘什么是道’,我们就一直都在。”
琴声袅袅,随风西去,穿过千山万水,掠过万家灯火,最终落在一个小镇的窗台上。那里,一个小女孩正伏案写字,笔下流淌出一首小诗:
>“春风不解语,却送故人音。
>白梅开未落,已是百年心。
>不求登仙路,唯愿济世深。
>若得一心净,处处有知音。”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繁星,轻声道:“今晚,我又梦见那位先生了。”
母亲走来,为她盖上外衣:“那就把他写下来吧。也许有一天,你的文字也能照亮别人的路。”
夜更深了。昆仑山顶,无名殿中,那面蒙尘的铜镜悄然泛起波光。灰尘自动滑落,镜面清澈如洗,映出一朵缓缓绽放的白梅。
风穿过殿堂,拂动帷幔,仿佛有人低声吟唱:
>“昆仑雪,照归人,
>一剑断梦几回春。
>不问仙,不求神,
>只愿灯火照双身……”
歌声渐远,天地归寂。
而在某个不起眼的山村学堂里,一位年轻教师正指着黑板上的字迹对学生说:
“孩子们,今天我们学习第一课??《初玄三篇》的第一句:‘道始于虚?,无形无名……’”
窗外,一株白梅悄然开花,花瓣随风落入课本扉页,恰好停在那行墨字之上。
没有人注意到,教师的手腕内侧,有一道极淡的金色纹路,形如龙鳞,在阳光下微微一闪,随即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