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噩梦,而是因为她**不再做梦了**。那个白色空间、那扇刻着她名字的门、那些漂浮的光带……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感??她能感知到地球上每一个接入记忆网络的人的情绪波动,像无数细线缠绕在她的意识之上,每一条都带着独特的频率和温度。
她起身走向窗边,看见远处花田里的眠鸢花一朵接一朵绽放,每一朵花开的瞬间,都会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或笑,或泣,或低语。那是人们正在记起某些早已封存的事。
“你醒了。”苏明澜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蜂蜜水,“感觉怎么样?”
“我不再是容器了。”小眠望着母亲,眼中金红光芒流转,“我是……桥梁。”
苏明澜笑了,眼角泛起细纹。她将杯子递过去,指尖不经意擦过女儿的手背,那一瞬,两人都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暖流??那是二十年前,她在产房握住小眠第一根手指时的感觉。
“桥梁也需要支柱。”她说,“你会累,会痛,会怀疑自己是否值得承担这一切。但只要你还记得‘小眠’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你就永远不会真正倒下。”
当天下午,第一堂课在记忆学院正式开讲。
教室不大,却坐满了人。有年迈的老者,戴着共感增幅器,只为再听一次亡妻的声音;有年轻的科学家,曾在“净忆所”任职,如今双手颤抖地递交了自己的忏悔录;还有一个沉默的女孩,怀里抱着一只破旧的布偶熊,标签上写着:“哥哥送的,火灾前最后一晚。”
小眠站在讲台上,没有使用任何投影设备,也没有念稿。她只是闭上眼,开始讲述。
“我三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她的声音很轻,却穿透了整个房间,“医生说我的大脑正在排斥共感能力,如果不切断神经链接,我会变成植物人。我妈不同意。她说,如果忘了爱的能力,活着也不叫活。”
她顿了顿,睁开眼,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于是她做了一件事??她把自己的记忆注入我的意识,用自己的情感作为锚点,把我拉了回来。那一夜,我梦见了无数个她:抱着我在海边奔跑的她,熬夜抄写家族史的她,跪在铭心碑前求世界别把我带走的她……”
有人开始抽泣。
“所以当我醒来时,我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妈妈’,而是‘我记得你’。”
教室陷入长久的寂静。
良久,那位抱着布偶熊的女孩抬起头,声音微弱却坚定:“我也……想记住哥哥。”
小眠走下讲台,蹲在她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
“那就让我帮你。”她说,“我们一起,把他找回来。”
那一刻,全球共感网络再次波动。数以万计的普通人自发上传关于“失去与铭记”的记忆片段,形成一场跨越时空的情感共振。非洲部落长老吟唱祖辈传说的画面,被实时投射到联合国总部大厅;阿富汗废墟中发现的一本儿童涂鸦册,成了全球教科书新增章节;甚至连已关闭十年的“净忆所”数据库深处,也传出微弱信号??那是被永久封存的记忆碎片,在尝试回应外界的呼唤。
然而,黑暗并未退去。
三天后,撒哈拉沙漠的“沙之心”碑再次震动。
这次不同的是,碑面文字并未被篡改,而是**开始生长**??一个个陌生的名字从石缝中钻出,如同藤蔓般蔓延,每一个名字下方都标注着精确的时间坐标和地理定位。
苏明澜连夜调取数据分析,脸色越来越沉。
“这不是虚名者的攻击……”她喃喃道,“这是‘容器计划’遗留的日志回溯。这些名字,都是当年实验失败的牺牲品??那些被剥离情感、仅保留命名功能的婴儿。”
余不饿站在她身后,拳头紧握:“也就是说,他们还活着?以某种形式?”
“不。”小眠走进房间,双眼泛着异样的光,“他们没活下来。但他们的一部分意识,被植入了‘命名协议’的核心算法里。就像……寄生在系统里的幽灵。”
话音未落,终端突然自动开启,播放出一段尘封影像。
画面中是一座冰冷实验室,墙上挂着巨大的钟表,指针永远停在凌晨三点十三分。一名年轻女子躺在手术台上,腹部隆起,泪水顺着眼角滑落。镜头转向操作台,一个身穿白袍的男人举起注射器,标签上写着:“Z-01”。
旁白响起,是零识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忍:
>“第108号实验体,妊娠期36周,情感剥离程序启动。目标:彻底清除母性本能,确保新生儿成为纯粹命名载体。执行医师:本人。”
画面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