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言锦在得知宿淮和林介白离家出走后,是非常生气的。
这一气让他琢磨了一路该如何收拾二人,然而待真正看到宿淮时,原先准备好的话生生卡在了喉咙中,想了许久也没想好该怎么说。
无他,宿淮的反应与他想象的截然不同,没有生气,没有失望,甚至连说话做事也与在三生堂时大相径庭,若说有什么变化……
言锦接过一旁递来的葡萄,轻叹一声,几个月不见当真是长大了,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
“大师兄,葡萄好吃吗?”
桌子的另一端,林介白又剥好了一小碟葡萄,恭恭敬敬放在言锦手边,讨好道,“再用些?”
言锦这才回神,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你少来这套……”他话未说完,抬头便瞧见了林介白重新戴在头上的鸡毛,顿觉十分瞎眼,遂扶额低头眼不见为净,“你就这样走了,先前答应我帮箐颜看着三生堂呢?说狗肚子里了?”
林介白自知理亏没敢立刻应声,扭扭捏捏支支吾吾在旁边把自己拧成了一根叮叮当当的麻花。
言锦敲了敲桌面:“好好说话。”
“药材的事已经弄好,看诊我一向帮不上忙,更何况师父回来了,更用不上我了。”林介白看了眼言锦的脸色,加快语速道,“小师弟那事儿也怨不得我……”
他又放低了声音嘀咕道:“你把小师弟当儿子养,人家可不这样想,就是你这样,小师弟才想离开。”
言锦一个眼神杀了过去,林介白连忙投降向房门退,边退边道:“我去看看小师弟,方才见他去找客栈老板要炉子给你煎药呢,都过去这么久还没上来,别是睡着了。”
话音方落,他便打开房门闪出去再没了人影。
而后房中许久都未有人再来。
大约是这些日子赶路未曾睡好,打从昨日起便隐隐有些头疼,言锦揉了揉眉心,打算去窗边的小塌上歇着。
“要我说,你还是得多顾着自己的身体,本来就半死不活的样子,要没有我你早就卧病不起了。”系统道。
“等忙完这一阵。”
窗户照进来的光晃得有些刺眼,言锦翻了个身面向房门,就在这时,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
言锦迷迷糊糊道:“进来。”
宿淮推门走进来,手里端了一碗药:“是我。”
言锦轻轻“嗯”了一声,继续闭眼小憩。他不说话,房中瞬间安静得只剩下轻浅的呼吸声。
宿淮一眼便瞧见了桌上的葡萄,皱了皱眉,将药放在塌桌上,坐在言锦身边为他号脉。
手腕被人抓住,言锦骤然清醒了许多,回想起方才宿淮来过,这才偏了偏头看去。
宿淮坐在逆光处,光从他背后涌来,将他周身镀上一层模糊的边。面容看不真切,只一个清癯的轮廓,带着一种安静而温柔的疏离。
他青白衣袖垂落,指节分明的手搁在自己的手腕上,许久才收回手,收回时指尖无意间摩挲了一下言锦的腕口处,顿时一股痒意蔓延开来,一直到心窝间。
陌生的感觉让他心中下意识泛起古怪来,忙坐起身将衣袖抖落遮住手腕,若无其事地笑道:“怎么在我睡着时号脉,也不怕被我一脚踢开。”
“你踢不开我。”宿淮见他眼下乌青,唤了店小二拿来一个香炉,为他点安神香。
“那你号出什么了?”言锦自个儿端了一旁的药一饮而尽,他看着宿淮忙碌的背影,心里有些高兴,果然即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得先说了来,说了便能破冰。
那边宿淮背对着言锦,手中的香片放了几次也未能放进香炉里,他用指腹使劲蹂躏了一番香片,但先前指尖搭在言锦手腕上的触感依旧久久不散。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头一次触碰到言锦。
往日在三生堂时,一日间总会碰上一二,那时觉得已然习以为常,如今却是像冬日里饮上一壶滚烫的烈酒,烧得人浑身发热,对这让人疯狂的暖意上瘾。
宿淮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很快清甜的安神香萦绕在整个房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