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停了,天地间一片寂静。
冻土松动,裂开细密的纹路,像是沉睡万年的大地终于吐出一口浊气。
残魂覆灭后的废墟之上,焦黑的石柱倾颓如骨,灰烬长空裂开的那一道缝隙,正缓缓透下微弱却真实的天光。
阳光很淡,却足以让人心头发热。
林轩站在那口破砂锅前,蹲下身来。
锅身斑驳,布满岁月刻痕,锅底双环纹路流转着微弱金光,像是一息尚存的脉搏。
那一丝金焰在锅心轻轻跃动,不张扬,不炽烈,却温润得如同初春融雪时滴落的第一滴水珠。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粗陶碗,舀起一瓢刚融的雪水,倒入锅中。
又从袖中取出一小把米——是叶冰璃随身带着的、武道学院食堂最普通的白米。
“这锅饭,”他声音低沉,却清晰得仿佛能穿透整片废土,“不祭过去,不敬英雄。”
他顿了顿,米粒落入水中,发出细微的声响。
“只给那些……还没吃上热饭的人。”
话音落下,风未起,雪未落,可空气中却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叶冰璃站在他身旁,一言不发,只是缓缓抬手,掌心浮现出一块寒玉碎片——那是她自幼佩戴、母亲遗留之物,曾封印她体内的寒脉,也曾是她冷漠心墙的象征。
她指尖轻颤,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因为决意。
寒玉落下,投入砂锅。
刹那间,冰晶西散,却不消散,反而化作一层薄如蝉翼的霜膜,温柔地包裹住那缕金焰。
火焰未灭,反而更稳,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护住,不让它熄,也不让它暴。
米香,悄然升腾。
淡淡的,暖暖的,带着人间烟火最朴素的味道。
就在这香气弥漫开来的瞬间,远方村落有了动静。
先是脚步声,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接着是人影,一个接一个,从雪地尽头走来。
他们没有穿战甲,没有持兵刃,只抱着东西——锅。
有铁锅,有瓦罐,有铜釜,甚至还有用木头箍成的旧锅。
老农拄着拐杖,一步步走来,将祖传的铁锅轻轻放在砂锅旁,低声说:“我家三代守灶,熬过饥荒,熬过战火,今儿才算真懂了。”
他眼里含着泪,却笑了。
一个孩童抱着破瓦罐,里面盛着半碗热汤,小心翼翼放在雪地上,仰头说:“妈妈说,热饭能暖肚子,也能暖人。”
越来越多的人来了。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他们不说话,只是把家里的锅放下,像是交出了一生中最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