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了,米白了,她将米倒入锅中,盖上锅盖,然后盘膝坐于灶前,双手交叠,闭目凝神。
她的寒脉仍在震颤,玉牌残印如刀割骨,可她不再压抑。
她任由寒气与地火交融,在体内形成一道独特的循环——不是炼体,不是破境,而是一种“持火”的姿态。
就像百年前,她母亲所做的那样。
地面上,林轩跪坐在砂锅前,指尖紧贴锅壁,心火狂涌,却始终无法穿透地脉。
他能感知到叶冰璃的存在,微弱,却坚定。
可那股力量像是被某种规则隔绝,他的武道、他的天人境圆满之力,在此刻竟显得如此无力。
“为什么进不去?”他低吼,额角青筋暴起。
百灶共鸣,天地震荡,可地底依旧无声。
就在他几乎要强行引爆心火、以力破局之际,脑海中忽然闪过叶冰璃曾说过的一句话——
“我怕冷,是因为火不在手里。”
那一刻,他如遭雷击。
他猛然顿悟:她不是被困住了。
她是主动沉入地底,去“持火”。
不是用力量去征服地脉,而是用温度去延续火种。
她不是在战斗,是在传承。
林轩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他不再催动心火去冲击地底,而是缓缓放松全身,将心火一丝丝渗入砂锅底部,不为破,不为战,只为“传温”。
那是一种近乎温柔的输送,像冬夜中为他人捂热一杯水。
奇迹发生了。
百户百姓仿佛同时心有所感,纷纷将刚出锅的热饭、热粥端出屋门,置于自家灶台之上,低声呢喃:
“给地下的人,留一口热的。”
“别让她饿着。”
“火不能断……饭得热着。”
一户,十户,百户……
热气升腾,顺着地脉裂隙缓缓渗入深处,与林轩的心火交汇,化作一道绵延不绝的暖流,顺着金焰根须,流向那片冰封的灶厅。
地底。
铁锅底下的金焰,微微跳动了一下。
叶冰璃睁开眼,眸光如雪中初阳。
她也知道,这一锅米,终将煮熟。
而她,正坐在母亲曾坐过的位置上,守着这口熄灭百年的灶——
不是为了复仇,不是为了破境。
只是为了,让那碗迟到了百年的饭,重新热起来。米香,终于起了。
一缕极淡、极柔的白气从锅盖缝隙中钻出,像是沉睡百年的呼吸第一次轻轻吐纳。
那香气不似寻常炊饭的浓烈,反倒带着一种岁月沉淀后的温润,像冬夜归家时门缝漏出的光,悄无声息,却首抵人心。
叶冰璃闭目静坐,指尖仍贴在滚烫的锅壁上,寒脉在体内缓缓流转,与地火交融成一道前所未有的暖流。
她没有急着开锅,而是等——等这一锅米,真正“活”过来。
是唤醒。
良久,她睁眼,眸光如雪原尽头的一线晨曦。
她揭开锅盖,热气如雾般涌出,模糊了整座石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