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我那间作为临时据点的小公寓,紧绷的神经才略微放松。井下的经历让我心有余悸,不仅仅是那恐怖的淤泥怪物,更是宅灵那冰冷邪恶、试图强行侵占我意志的可怕感觉。我将那半截冰凉的翡翠断簪和用油布重新包好的《往生契》册子放在桌上,它们仿佛还带着井底的阴寒和不详。
青瑶给我倒了杯热水,她的手还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往生契》,七宅连珠……如果这一切都是为了在血月之夜‘重开阴阳’、‘再定秩序’,那背后的疯狂,远超我们的想象。”她看着那本册子,眼神里充满了忧虑。
“单凭我们两个,就像试图用火柴照亮深渊。”我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我们需要信息,需要盟友,哪怕只是暂时的。”我想起了那个神秘的电话,“守夜人……他们似乎知道很多,也在维持某种‘平衡’。也许,我们可以尝试接触那个老钟?”
青瑶沉吟片刻:“与虎谋皮,风险极大。但他们既然主动联系并警告我们,说明我们的行动确实触及了他们的核心利益或规则。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从他们那里换取一些关键信息,比如……其他五处凶宅的具置,或者这个阵法真正的弱点。”
这是一步险棋。守夜人态度不明,是敌是友难以分辨。但眼下,我们就像在黑暗的迷宫里乱撞,而他们手中,可能握着地图。
我拿起手机,回拨了那个属于“老钟”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头传来老钟那低沉沙哑、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沈先生,看来你并没有接受我的忠告。”
“钟先生,”我尽量让语气保持平静,“我们找到了一些东西,关于‘往生契约’和‘七宅连珠’。”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略微沉重了一些。“说下去。”
“我们知道这是一个传递的死亡契约,知道需要集齐七位特定命格的代理人魂魄,也知道最终目的与‘重开阴阳’有关。”我选择性地说出部分信息,试图掌握一点主动权,“我们还知道,下一个血月之夜,可能就是关键。钟先生,你们‘守夜人’看守界限,维持平衡,难道要坐视这种可能颠覆一切的事情发生吗?”
长时间的沉默,仿佛隔着电话线都能感受到那边的凝重。良久,老钟才缓缓开口,语气第一次带上了些许复杂的意味:“年轻人,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要多。但这并不意味着你有能力改变什么。有些规则,存在即合理,哪怕它看起来……很残酷。”
“残酷到需要无辜者不断献祭?”我质问。
“阴阳平衡,重于泰山。个体的牺牲,有时是必要的代价。”老钟的声音冷酷得不带一丝感情,“我们的职责是确保‘平衡’本身不被破坏,至于维持平衡的方式……并非我们首要考虑。”
“所以,你们默许甚至纵容这种献祭?”青瑶忍不住对着手机说道。
“陆教授,”老钟准确地叫出了青瑶的身份,显然对我们的情况了如指掌,“这个世界并非非黑即白。有些黑暗,是为了守护更大的光明。我们的祖先订立了‘守夜’的规矩,自然有其深意。”
“那么,‘七宅连珠’阵法,以及它背后可能存在的、试图利用阵法达成私欲的人或势力,也在你们‘守护’的范围内内吗?”我抓住他话语中的关键。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沉默。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久。最终,老钟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声音压得更低:“有些‘过界’的行为,确实不被允许。但‘守夜人’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有些人,对古老的规矩,有了不同的……解读。”
内部纷争!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或许是个突破口!
“我们可以合作。”我立刻提出,“我们负责调查,找出那些‘过界’的行为和背后的人。作为交换,我们需要信息,关于其他凶宅的位置,关于阵法更具体的信息。你们‘守夜人’不方便首接出手的事情,我们可以去做。”
这是一场赌博。赌老钟属于“守夜人”中相对守旧、或者说更遵循原始规则的那一派,赌他同样警惕内部可能存在的“叛徒”或激进者。
电话那头传来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的声音,似乎在权衡利弊。
“第三处,”老钟终于开口,语速很快,“城西,永宁剧院。那里是‘怨念共鸣’最强的地方之一,也是……某些人重点关注的目标。你们可以去那里看看,但记住,一旦发现任何与‘往生契约’核心仪式首接相关的证据,立刻停止,并通知我。这不是建议,是警告。否则,下一次,出现在你们面前的,就不会只是一个电话了。”
说完,他首接挂断了电话。
“永宁剧院……”青瑶立刻在电脑上搜索起来,“找到了!一座有近百年历史的老剧院,大约十五年前因为一场大火和一系列诡异事件而废弃。传闻那里夜半常有唱戏声,看到无头戏服自行移动……”
第三处凶宅,目标锁定。
与守夜人的第一次正式接触,换来了一個明确的目标和一个严厉的警告。合作的基础脆弱得像一层薄冰,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但我们没有选择。永宁剧院,我们必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