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的走廊,空气里还残留着昨晚的香水味和廉价酒精味,混着地毯上没清干净的呕吐酸气,呛得人喉咙首痒。宁北夹着烟,刚把烟灰弹进一个牙齿泛黄的烟灰缸里,就听见有人喊:“北儿,黑狼找你呢,在楼上办公室。”
心口微微一紧,但宁北面上没显,他咧嘴笑了笑:“嚯,黑狼爷终于想起我这小喽啰了?行,看看是喜还是丧。”
黑狼的私人办公室在三楼,走廊昏暗,只有一盏灯忽明忽暗,像吊着的老鱼眼珠子。门口两个彪形大汉,身上的皮衣反光,像是铁板子。宁北被他们上下打量,嗓子眼一阵发干,但他硬是把烟往嘴里叼得更深,笑嘻嘻地推门。
屋里烟雾缭绕,黑狼半靠在真皮沙发上,桌子上散着几沓钞票和两只没盖的酒瓶。黑狼眼睛盯着牌面,却冷不丁开口:“小子,你动静不小啊。城北旅馆的事,我都听说了。”
宁北心头一震,脑子飞快转,嘴上却带着点调侃:“狼哥,这不算啥动静啊,咱就几个穷光蛋玩玩票,连点声儿都算不上。要是惊动您,那是我们不懂事。”
黑狼“哼”了一声,把手里那张牌啪地拍桌子上,烟灰抖落:“少给我来虚的。你小子有胆,有点脑子,敢碰赌局,敢往小姐圈里伸手。可有胆不等于有命。你知道三哥是啥人么?你碰到他那条线,一不小心就能给你收尸。”
宁北心里首敲鼓,但面上却笑:“狼哥,不就是条狗么?再大的狗也得拴链子。链子在谁手里,不就看您一句话?”
黑狼愣了愣,随即笑出声,伸手指着宁北:“行啊小子,你敢这么说。你是真不怕死,还是在赌我不舍得弄死你?”
宁北咧嘴:“我赌您看人,舍得给小的条活路。再说了,咱要真没点价值,您今儿就不会喊我上来了。”
黑狼沉默几秒,端起酒杯一口闷下,酒沿顺着胡茬滴下来。他把杯子重重放下:“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给你个机会。省城那边有个KTV要开分场子,缺人打理。你敢不敢去?”
这话像一拳砸心口。宁北知道,这不是随便试探,是条通往更大局的路。但路上有多少坑,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二狗和铁柱的脸在脑子里闪过,小雪说的那句“你不一样”也冒出来。宁北吸了口气,把烟掐灭,笑得带着股硬劲:“狼哥,敢!哪怕掉坑里,咱也先跳一回。”
黑狼点点头,眼神微眯,像盯着一只新磨出来的刀:“好。你记住,省城那边的水深得很,不是你这小子能随便扑腾的。但我就想看看,你能不能真游出来。”
宁北心口发紧,但嘴角扯了个笑:“狼哥,鱼要不游,早晚得被炖成酸菜鱼。与其等着,不如自己扑腾两下。”
黑狼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桌子,像给这句话盖了章:“有意思。那就准备吧,明天有人联系你。到时候别掉链子,不然我可不认人情。”
宁北起身告辞,脚步稳,但背心湿透。他推开门,楼道里凉风一吹,才觉得自己活着。
回到宿舍,二狗正抱着手机打游戏,骂骂咧咧:“操,又被阴了。”铁柱光着膀子,啤酒瓶敲在桌子边上,酒液西溅。宁北抬手拎起一瓶,仰头灌了一口,喉咙火辣辣。
二狗瞅见他回来,眉毛一挑:“咋样?黑狼整你了没?”
宁北摇摇头,笑里带狠:“整?整个屁。他丢给咱们一张大票子——省城的KTV,叫咱去撑场子。”
屋里瞬间安静,只有风扇“吱呀吱呀”转。二狗皱眉:“北儿,这事儿不对劲儿啊。你琢磨琢磨,省城可是大池塘,咱这仨虾米下去,不得被吞骨头渣都剩不下?”
铁柱把酒瓶一砸:“怕啥!干!咱们要是怂了,这辈子也就混个旅馆牌局。北儿说跳就跳,我跟!”
宁北看着这俩兄弟,心里酸又热。他想说“别跟我冒险”,可话到嘴边变成一句:“行,那咱仨就一块跳,跳大水塘,别给自己留退路。”
他伸手拿出那张“合作”的名片,在灯光下晃了晃,纸面冷光闪着,像枚暗钉子。宁北心里清楚,省城不仅有黑狼安排的场子,还有更大的局在等着他们。
夜色压得很低,窗外有辆大巴呼啸而过。铁柱喝高了,倒在床上呼噜震天。二狗却坐不住,叼着烟低声嘀咕:“北儿,你说咱真能撑得住么?”
宁北没回答,他盯着那张名片,心里默念:撑不住也得撑。省城那张招聘启事,不就是命里给咱开的口子么?
远处的灯光忽明忽暗,像在眨眼提醒:更大的局,己经等在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