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之殇14
沿着滨江大道往西南6公里就到了外环,过了外环再往下两站便是地铁八号线延申段的终点站。
这里的西林镇是汇云区在云港河南岸的一块飞地,因为垃圾填埋场和环林监狱的原因,整个地区的发展在全港城来讲都是远远地落在了后面。特别是与江南区交界的几个老街区,因为区划模糊的原因,多多少少都存在一些管辖真空的情况,包括西环林路在内有很多都是修了一半就没了下文的断头路。
陈晨和何胖紧急到访西环林路,是因为3个月前程雨来了港城之后就一直租住在这里。而在沈彦飞已经给出了结论之后,陈晨还力争继续调查的最主要原因,是因为她在送走苏芮和汪海后,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丝新的疑点。
疑点之一便是汪海昨天取现给到程雨的那三十万。
虽然在苏芮口中,三十万是个小数目,但是对于绝大多数人,特别是程雨来讲,这笔钱都应该算得上是巨款了。
在对程雨有了一些自己的判断后,陈晨总觉得程雨开口要钱,特别是在知道了汪海已经快要结婚的情况下,还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笔钱,多少都有些怪怪的。
当然,长期身处声色场所,对于金钱的理解,包括面对金钱诱惑时的抵抗力,程雨肯定是与常人有着很大不同的。再加上家中实在困难,接受汪海钱财这一点,倒并不是一个完全说不通的事情。
但是不管怎样,程雨已经身亡,单就帮汪海追回这三十万,跑上这么一趟也是理所应该的。而钱是昨天中午时段才交给的程雨,经过查询,程雨的银行账户昨天并没有存汇记录,所以现金大概率应该还是存放于住处。
除此之外,另一处疑点或者说是矛盾之处,却是让陈晨有些无法释怀。
程雨的溺亡,从她死前的异常行为来看,判断为自杀应该是没问题的。而在中午接待汪海和苏芮时才得知的,程雨已经知道汪海要结婚这一信息后,陈晨对这一判断却有了些动摇。
程雨与汪海重逢却又在相隔一夜后亲眼见到汪海求婚场景带来的巨大刺激,是做出自杀判断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但是既然程雨已经知道汪海要结婚,这样的前提,现在看来似乎就并不是那么牢固了。
知道了汪海要结婚,还接受了钱财,这就代表程雨心中虽有遗憾,但却已经接受了现实。而汪海也说过,程雨乐观地表示还掉高利贷后,会帮养父母治病,重新好好生活。从这一点来看,程雨不论是基于成全汪海,还是自我解脱的自杀行为,从逻辑和情绪上都有些说不通了。
更何况,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当着汪海的面自杀,程雨不可能不知道对汪海会有很大的负面影响。哪怕对汪海还存着那么一丝感情,程雨也不应该这么做。除非,她是故意想让汪海难堪。
但是,这也就太让人不可思议了。而且再怎么说,不管是汇回老家还是用作他途,至少要处理掉这笔钱再做其它考虑,但是从拿到三十万到溺亡也就几个小时,这期间程雨明面上并没有对这笔钱有过动作。
基于这样的考虑,陈晨才觉得要不是汪海说了谎,要不就是还有不为人所知的隐情。所以沈彦飞经过深思熟虑后还是同意了陈晨继续调查的建议。
而调查的方向也就集中在了那三十万,以及程雨的人际关系上。
三十万的下落,目前不得而知,程雨也没有银行的存汇记录。而程雨的人际关系却相对模糊,能够入手的除了老家就只有工作还不到两个月的星海城。
通常来说,通过死者人际关系查线索,最怕遇到做生意和做小姐的,交际实在太杂,往往耗时耗力但是最后却依然毫无头绪。
所以,陈晨才决定先造访程雨的住所,然后返程时再顺道去星海城。
西环林路并不长,充其量也就三四百米的样子,路中间是没有防护栏的两车道,两边倒是沿街布满了小商铺。
商铺还算整齐,看样子是集中进行过治理,不过整顿似乎有些过了头,所有的街铺招牌都做了统一,除了店铺名称,招牌材质包括字体都几乎是一模一样。这样一来,整齐倒是整齐了,但是却也少了街铺本该有的丰富多彩。整条街道看上去清一水的黑底金字,让人一点进去逛逛的欲望都很难生起。
不过整齐划一的街道,倒是给陈晨和何胖带来了便利,顺着单号升序门牌,没两分钟,两人便找到目标弄口。
进了巷子,道路就开始歪歪扭扭起来,巷道本来就窄,两旁的老式楼房还动不动多出来一处铁皮简单围成的违章建筑。
市中心已经很难见到的水泥电线杆,这里倒是从巷头一直顺到了巷尾,密密麻麻的电线上落着不怕人的麻雀和楼上扔下的塑料袋,电线之上则是从两旁阳台上伸出的拼刺刀般的晾衣竹竿。
脚底下是水泥路,不过路面隔不了几步就是小坑小洼,坑洼中积满了昨晚雪化的污水,摩托车迎面而过时,必须躲到楼下台阶上才能避免被溅上一裤管泥水。
走到了大概巷子中间位置的时候,何胖停了下来,“就是这里了。”
陈晨抬头看了看,4层的灰楼,每层楼面只有2个窗户,楼房的纵深也不长,看样子一层楼也就两个房间。
半掩的铁门上挂着褪了色的青年公寓招牌,但是进了门后左右两边的两个房间里,却全是支了麻将桌的老头老太。
“你好,请问房东在吗?”陈晨敲响了左边洞开的房门,往门里探进了半个身子。
桌上的四位牌手和旁边的两名看客,不知道是不是年老耳背,均没有回应的意思。又敲了一遍房门之后,面门坐在东风位的一名带着棉耳罩的老头才往房门处斜瞟了一眼。
陈晨的一身警服,立刻将那老头从座上拉了起来。或许是因为惊慌,赌筹一样整齐码在桌角的两摞一元钱硬币,跟着被带翻洒落一地。这时,牌桌上的几人才顺着老头的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