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年停了下来,转身,抬起手杖,倒过来,用手托的位置抵在了方恪锁骨中央。
“方同学,恕我不能明白,你的喂是在叫谁。”
“如你所见,我并不能确定方向,所以只是在闲逛,你若有不满大可以不跟,我不会强迫你,毕竟随便强迫别人或者威胁别人在我眼里不是一件很礼貌的事情。”
方恪捏了下手指,他如何会听不出来沈辞年在讽刺他,说他不是个礼貌的人。
可是…他一直就是这么过来的,他就是这么无理且无礼的人。
沈辞年并没有移开手杖,他打量了方恪一会,忽然就轻笑一声。
“我不喜欢无礼之人,想来也不会有很多人喜欢没礼貌的人。”
“我没说你,你可别哭啊”,沈辞年收回手杖,握着干净的手托部位,用脏的那一头去戳地面试探稀泥的深浅。
方恪没哭,但他被沈辞年的话给刺到了。
他下意识想炸起刺给自己来一层防御。
可沈辞年已经转身,似乎真的没说他似的,不在意地继续往前走了,一点不留心他有没有跟上去。
他防御给谁看呢?
沈辞年的确不清楚墓地在哪,但地面的脚印会告诉他。
才下过雨,稀泥让脚印很明显,远方蔓延过来杂乱的脚印是吸血诡们回家的道路。
另外两侧较少的脚印是女巫和骷髅来赴宴的路。
女巫是骑扫帚飞过来的,她走的那条路只有一个脚印,就在庄园大门口,脚印有些重,说明今天风有点大女巫飞得不稳,落地时踉跄了一下。
骷髅的脚印就更好认了,鸡爪子似的一长串,一个脚深一个脚浅,说明骷髅人腿上某块骨头不见了,导致它有点跛脚。
沈辞年猜是膝盖骨,他见过骷髅人跳舞的样子,左腿滑稽地前后大幅度摇摆,像是不太受控的样子。
他没有向方恪解释,方恪似乎也注意到了地上的脚印,沉默着跟在后面。
沉默在空气里蔓延,满山谷都是沉默的,连鸟也不怎么叫,只有身后越来越远的蝙蝠撞击窗户声。
方恪盯着面前的脚印,大部分脚印是跟他们相反的,是往庄园去的,他专注地盯着前面与他方向相同的脚印,踩在这一对脚印上。
这是沈辞年的脚印。沈辞年踩的每一个地方都是泥浆相对较少的,而且沈辞年把稀泥踩实了,他再坐享其成就不会脏鞋。
他只是不想脏鞋,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心思,他没有别的心思,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方恪的鞋尺码没沈辞年大,沈辞年穿的是靴子,他不是,他穿的雨鞋。
黑色的雨鞋上很快布满了泥点,方恪看了一会,忽然就觉得自己的人生是一双臭鞋子。
跟这只鞋子一样的臭鞋子,本来就又黑又坏还掉了底子,现在可恶的泥点子就要把它溅满了,看起来又破又臭又脏。
谁会喜欢一只臭鞋子呢,谁会呢。
臭鞋子也不需要别人喜欢不是吗。
他不需要别人喜欢。
方恪低着头,死死盯着沈辞年的脚印,把自己的每一脚都深深踩进沈辞年的脚留下的泥印里。
沈辞年好像注意到了,又好像并没有,沈辞年是注意到了吧,沈辞年只是不在意他踩哪里,踩哪里都跟沈辞年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