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上来时,闻仲站在烽火台顶端,望着南境的方向。那里的夜空己燃起几点星火,晁田正带着人围堵茶摊摊主,账本上的墨团被水化开,露出“南伯侯府”西个小字。闻仲的指尖在城砖上轻轻划过,留下几道浅痕。
“太师,”鲁雄递上一壶酒,“今夜怕是睡不安稳了。”
闻仲仰头饮尽,酒液顺着下颌线滑落:“不安稳才好。”他望着潼关城里渐次亮起的灯火,忽然笑了,“至少这城,今夜能睡个踏实觉。”
余化龙站在楼下,听着烽火台上传来的谈话声,忽然觉得这潼关的风,好像也带着几分暖意了。那些藏在暗处的勾连,那些虚张声势的支援,终究抵不过有人肯为这城,多费几分心思。
夜色像块浸了墨的布,一点点罩住潼关的城郭。烽火台顶端的风更烈了,卷着闻仲的披风猎猎作响,把他鬓角的白发吹得贴在脸颊上。他低头看向掌心,方才划过城砖的指尖还留着些微麻意,那几道浅痕,倒像是在给这暗潮涌动的夜,刻下了个记号。
“这茶摊摊主,怕是活不成了。”鲁雄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他手里的酒壶晃了晃,剩下的酒液在壶底撞出细碎的响,“南伯侯鄂顺做事向来狠辣,留着这么个活口,等于给自己脖子上套绳。”
闻仲没接话,只是望着晁田带人押着那摊主往将军府去。摊主被反绑着双手,脑袋耷拉着,看不清表情,可那双腿抖得像筛糠,连石板路都被他蹭出了道浅痕。烽火台的火光照在他身上,把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条快要断的线。
“太师打算怎么审?”鲁雄又问,“这摊主看着就是个小角色,怕是知道的不多。”
“知道不多才好。”闻仲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冷意,“越是小角色,越容易被人当枪使。顺着他这条线摸下去,总能摸到后面的人。”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南境的夜空,那里的星火渐渐连成一片,像条蜿蜒的蛇,“你说,鄂顺敢把私兵混进我的队伍,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有人在背后挑唆?”
鲁雄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您是说……西岐?”
“不好说。”闻仲从怀里摸出那块烧焦的布料,借着烽火台的光反复看着,“这织法确实是南伯侯府的,可崇侯虎的旧部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这俩人,以前可是见面就掐的主。”
楼下传来脚步声,是余化龙端着个食盒上来了。“太师,老将军,天凉,吃点东西暖暖身子。”他把食盒打开,里面是几样小菜,还有一壶温好的酒,“我让伙房炖了羊肉汤,驱驱寒。”
闻仲接过汤碗,热气扑在脸上,带着股膻香。他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却没驱散眼底的寒意:“佘将军,这半月来,除了那游医,城里还有没有别的生人?”
余化龙想了想:“有个说书先生,在城隍庙搭了个台子,说的净是些‘诸侯联军大破商军’的段子,听着就气人。我让人把他赶走了,他还嚷嚷着‘用不了多久,这话就成真的了’。”
“哦?”闻仲挑眉,“他说的联军,是哪几路诸侯?”
“东伯侯、南伯侯,还有……西岐。”余化龙的声音低了些,“他说姬昌己经暗中联络了各路诸侯,就等一个时机,要……要反了。”
鲁雄“啪”地把筷子拍在石桌上:“一派胡言!姬昌那老狐狸,看着忠厚,肚子里的弯弯绕比谁都多!”
闻仲却没动怒,只是慢慢喝着汤:“那说书先生,是从哪边来的?”
“听口音,像是朝歌那边的。”
闻仲的指尖在汤碗边缘轻轻敲着,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游医、茶摊摊主、说书先生……这些看似不相干的人,像一颗颗散落的珠子,隐隐串成了一条线,一头连着南境的诸侯,另一头,竟似乎牵到了朝歌。
“晁田那边,让他审仔细些。”闻仲放下汤碗,“不管用什么法子,都得从那摊主嘴里掏出点东西。另外,派人盯着南境的动静,一旦发现有大军集结,立刻回报。”
“是!”余化龙应声要走,却被闻仲叫住。
“还有,”闻仲望着他,“把城里的暗哨撒出去,尤其是那些从朝歌来的商户、游医,一个个都给我盯紧了。这潼关,怕是要热闹起来了。”
余化龙点头应下,转身下楼时,见烽火台的火光把闻仲和鲁雄的影子投在岩壁上,忽明忽暗,像两尊沉默的石像。他忽然觉得,这位老太师肩上的担子,比这烽火台的基石还要沉。
夜渐渐深了,风里带着些微的寒意。闻仲站在烽火台顶端,望着潼关城里的灯火。那些灯火星星点点,却透着股安稳的劲儿,不像朝歌,连夜里的宫灯都像是悬在刀尖上。
“鲁雄,”他忽然开口,“你说,这天下的百姓,到底想要个啥?”
鲁雄愣了愣,挠了挠头:“不就是想安安稳稳过日子,有口饭吃,有件衣裳穿嘛。”
“是啊。”闻仲叹了口气,“可偏偏有人,就见不得他们安稳。”他望着南境的方向,那里的星火己经灭了,只剩下沉沉的黑暗,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等着吧。”闻仲低声自语,“不管是谁在背后捣鬼,只要有我闻仲在,就别想动这潼关一根手指头。”
风卷起他的话,消散在夜色里。烽火台的火光依旧亮着,照在城砖上,也照在闻仲坚毅的脸上,像一盏不灭的灯,守着这潼关,也守着这风雨飘摇的大商江山。
夜露渐重,烽火台的火光被风扯得忽明忽暗。闻仲指尖捻着那片烧焦的布料,纹路里还沾着点暗红的印记,像是没洗干净的血渍。
“太师,晁田那边有消息了。”余化龙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些微喘,“那摊主招了,说上个月确实收过南伯侯府的银子,让他在茶水里加东西——不过他没敢,只说是拿了钱没办事。”
闻仲眉峰一挑:“加东西?加什么?”
“说是……让人精神恍惚的药粉。”余化龙顿了顿,补充道,“他还说,南伯侯府的人叮嘱过,要是见着穿西岐服饰的人,就往茶里加。”
鲁雄在一旁啐了口:“好阴的招!这是想嫁祸西岐,挑唆咱们内斗?”
闻仲没说话,转身从怀里摸出张地图,在烽火台的石桌上铺开。手指点在南伯侯府与西岐的交界地带:“这里,上个月刚发生过流民冲突,两边死了十几个人。”又划向潼关城内,“城隍庙那个说书先生,说的段子里,刚好有这段‘西岐兵卒殴打流民’的戏码。”
“串起来了!”鲁雄拍着大腿,“先派游医探路,再让茶摊摊主下药,最后让说书先生散播谣言——这是一套连环计啊!”
闻仲指尖在地图上重重一点:“还有那个从朝歌来的说书先生,查他的底细了吗?”
“查了,”余化龙递上一张纸,“这人三年前在朝歌教过书,后来被革了职,原因是……说过‘纣王无道’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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